萬鈞之勢,只待一個合適的時機。
火光昏暈明滅在他面部,可見他目光如鋒利的刀,終於,在那刀疤臉向李庚年再度喝罵之時,他眸色一閃,手指頓松!利箭衝出長弓疾速飛射,數十米如一彈指揮散,風中流線如嘯,下一刻方知桐頭頂木冠碎裂,烏髮散落,未及驚呼卻聽身後已傳來利箭入肉之聲。
面前橫著的長刀應聲落地,方知桐嚇得幾欲軟倒之際,本能扶上身側石壁,此時回頭,才見一隻利箭以刁鑽的角度,已從刀疤臉的眉骨斜斜貫穿了整個頭顱!
身邊護衛的武士頓時亂了大套,靖王賊心不死地命令他們趕緊抓住方知桐,可三名暗衛早已瞅準時機飛身而上,將方知桐給護在了身後,李庚年纏鬥之中當即令下:“帶去對面!”
“是!”暗衛便拼殺著四下,快步將方知桐往對岸架去。
天昏地暗之中,方知桐只覺雙足都懸了空,周圍喊打喊殺之聲充耳不絕,迷混中終於落到了實處,眼前盡是士兵護衛,溫彥之抱著雲珠,旁邊站了個紫袍黑裘的英挺男人,正目不斜視彎弓搭箭。
他連忙叩倒在地抖著聲音道:“草民方知桐未識天容,罪該萬死……謹叩謝皇上救命之恩!謝皇上救雲珠!惟願鞍前馬後,效忠於皇上,萬死,不足報皇上隆恩!”
齊昱並沒有看他,倒像是想起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俊氣的眉眼彎起一些,手中再次放出一箭,“你們這些讀書人啊,說些吉利話就那麼難……哎,平身罷。”
“知桐你怎麼樣?”溫彥之放下雲珠,連忙上前扶起方知桐,掏出懷裡的絲絹幫他捂住脖頸上的傷口,所幸傷口較淺,未傷及要害。
方知桐感激地謝過他,垂眸道:“無妨……”
“方小叔!”雲珠衝上來就抱住方知桐,差點把方知桐給撲倒在地,大眼睛水靈靈地一撲閃,哭道:“珠兒可擔心啦!”
“雲珠沒受傷吧?”方知桐拉過雲珠看了看,見雲珠沒事,這才大大鬆口氣:“彥之,還好你們來得快……”
溫彥之嘆口氣,原本不想再苛責他,可終究是忍不住道:“如此大事,你怎不早告知我們?非要自己獨自以身犯險,須知這種忤逆篡位之事,到最後是不可能留你活口的!”
方知桐嘆氣,想起之前自己對“劉侍郎”的顧慮就想苦笑:“這……一言難盡,何況桐葉生之事敗露,我又何嘗能有臉面再說那許多?”
溫彥之搖頭,“真不知說你什麼好……今後,你切莫再做這營生,才華須用正道。”
方知桐垂著頭點了點,鼻尖吸了吸,他衣褲被潭水打了個半溼,此時只覺林間山風異常寒冷,他張了張嘴,又合上,最終還是支吾著,鼓起口氣問他們:“我哥哥……能不能,幫我救救我哥哥?”
齊昱遠遠見李庚年與暗衛已然控制住了靖王與其周遭的侍衛,府兵與縣兵差不多也開始佔據優勢,便將長弓遞給旁邊的府兵副將,回身道:“府兵已調出數十人去搜查虛靈觀,你且等會兒。”
方知桐連聲應是,又要叩謝,齊昱抬手止了,肅容掃了他一眼,嚴厲垂訓道:“你同溫彥之先到後面去歇著罷,此處收拾了,便隨朕一道去縈州治水。你才華卓絕,以後切不可再犯往日過錯,須謹記將功贖罪之事。”
方知桐終於還是跪下,恭敬伏身:“草民謝皇上恕罪!謹記皇上垂訓!”
齊昱嘆口氣,給溫彥之交換了個眼色。溫彥之抬手扶起方知桐來,又牽上雲珠,由幾個府兵護衛著到陣後去了。
齊昱又抬眼看了看場上,幾個暗衛正將靖王往這邊帶來。山月投下的光影很冷,火把的照耀顯得格格不入,兩相交織在靖王頹敗的身姿上,齊昱只覺記憶中,那個年少放風箏時站在村口靜靜看著他們的少年,好像從來就和自己想得不同。
“啟稟皇上,靖王帶到。”暗衛恭恭敬敬將靖王往前一摁,靖王雙手被反捆,掙扎間還是跪坐在了地上,登時又高叫大罵齊昱奸詐卑鄙云云。
齊昱一言不發地垂視著,看著他憤恨的臉,一時之間,竟覺得有些空惘。
靖王還在高叫著什麼“十年前”、“兩年前”,齊昱聽著只覺得愈發刺耳。他從日前離開慶陽時候就開始頭疼,此時更是覺得這聲音扎著耳朵,好似在擂鼓,當時心煩到無以復加,便皺起眉來,隨手招了個暗衛道:“給朕堵了他的嘴,帶下去。”
不多時候,天色微明,山中賊子盡數控制住了,府兵也折損不少。溫彥之牽著雲珠立在樹下,看著薄霧縈繞的樹林間,齊昱靜靜行來,連忙上前兩步:“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