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國家內庫雖豐,皇帝的私庫也有不少錢,為幾年後的戰事,卻不得不多儲備些錢糧。再說了,秦恪都不管國家大事了,總不好攔著不讓父親享受,對吧?
秦琬麾下固然有諸多大商賈投誠,但秦琬對享樂並不看重,哪怕他們千肯萬肯,秦琬也不會讓他們出錢出在建宮殿這種事情上。相反,自打安笙說了要獻出天一樓的藏書後,秦琬就有了這個念頭。
她獨力出資,建一所藏書樓,對外開放,讓求學無門的學子,在裡頭看書。
此事若是做成了,定是收攏萬千士子之心的大好事,哪怕不為人心,也能惠及無數,堪稱善舉。當然了,海若閣的規章制度,還有天一樓萬千珍本的抄錄,並非朝夕之功。這也是秦琬讓安笙莫要再提的原因,此事一旦傳出去,未免不美,也對安笙不利。
紀清露也佩服安笙的勇氣,她與安笙雖性情天差地別,但她手腕玲瓏,心地不壞,安笙又是心境明亮的。這一年來,兩人忙著女學諸般事物,互相磨合。縱沒到無話不談的程度,也頗有默契。但見紀清露微微一笑,語氣帶點羨慕,又帶點慶祝,揶揄道:“既是如此,安大家還需向葉少將軍說一聲才是。”
在場的三位都不是什麼未出閣的少女,又無外人在,聊些私事也在情理之中。秦琬還是第一次聞得此事,不由訝然:“阿笙和……葉陵?”
安笙見狀,有些尷尬:“我們已經決定,為蘇都護守孝三年,如今就莫要再提這件事了。”
秦琬略加思考,便明白是什麼時候的事情——蘇銳出殯前後,安笙在秦琬的默許下,一直出力。葉陵以嫡傳弟子的身份,為蘇銳摔盆哭靈。蘇銳之所以會收葉陵做衣缽傳人,除卻葉陵是個可造之材外,蓋因葉陵十分像年輕時候的他,葉陵也沒有令蘇銳失望。可想而知,再過十餘年,經過歲月打磨的葉陵定也會是個頂天立地的偉丈夫。安笙也是難尋的才女,更兼姿容出眾,氣質出塵。蘇銳的身後事,又全是由這兩人操辦,接觸多了,看對眼了,完全不奇怪。哪怕是葉陵單戀安笙呢,秦琬也相信,畢竟看安笙的模樣,並不很像能輕易從前一段感情中走出來的人,誰讓她的前夫對她還是不錯的呢?為大義而分離,並不代表情分悉數斬斷,尤其是對方還活著的時候。三年孝期,既是對蘇銳的尊敬,也是她需要時間想清楚。紀清露也不過私下的時候笑幾句,敲敲邊鼓,盼望安笙能放下過去,得到幸福。秦琬想到葉陵的家庭,頗為好友擔心——葉陵肩挑三房,子嗣壓力很重,他的妻子就是為了儘快替葉家傳宗接代,不顧身體,五年內生了三個孩子才沒的。雖說現在三房都有子嗣傳承,但葉家長輩肯定還是希望多子多福,安笙卻……罷了,葉陵可是鍛鍊一番便足以鎮守一方的人才,秦琬壓根沒想過把對方關長安,早就打算讓他西、北兩地都歷練一番,既是如此,長輩也沒辦法指手畫腳。
第四百一十三章 見龍在田
秦琬為安笙憂慮的時候,安笙也惦記著好友的近況,不無憂心地說:“聖天子登基的時候,已經放了一批宮女,東內的人手可足?”
這等近乎於“窺探宮闈”的話語,也只有安笙這種和秦琬交情深厚的人才敢問。她明面上問得是大明宮的人手夠不夠,實際上卻是問太極宮的力量可充足,需不需要再選宮女內侍,以充宮廷。若是想得再深一點,便該是問,皇帝會不會再回太極宮中來,長安的政治中心,莫不是要轉一轉?
論雄渾,論精巧,論華麗,大明宮與太極宮也差不了多少。但前者畢竟是行宮,先帝也不常去,人手自然是不足的。就算避暑消夏,難道太極宮的宮女和內侍就不前往麼?可如今又不一樣,帝后儼然長住大明宮,秦琬卻在太極宮內處理朝政大事,這就由不得安笙不多想。
如果帝后連大朝會都不回來,一意要在大明宮舉行,秦琬留在太極宮,又有什麼意思?
秦琬雖不通道,卻被道家思想影響,加上她本身對《易》也頗有造詣。自然明白,當初長安城重建,耗費的鉅額人力物力不說,那位慕容安大師在玄學上的造詣更是非同凡響。太極宮落址處乃是北天中央,與紫微星相對,雖地勢較低,卻剛好是六爻之地中的“九二”位,取“見龍在田”之意,修築太極宮。不遠處的“九三”之坡,則取了“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之意,故將百官衙署修建於此。至於“九五”之位,太過尊貴,非凡人所能居住,故建一佛寺,一道觀,分駐東西,以鎮壓氣運。
與堪稱“正朔”的太極宮相比,大明宮雖也建在龍首高原上,可俯瞰整座長安城,到底沒有太極宮這樣近乎天成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