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這些姑娘讀書明智,珍惜來之不易的求學機會,而不是讓她們把這份機遇當做進身之階,把學院當做深宅大院。
或者說,要晉身,也該明白,誰主誰次。
沒錯,秦琬明白,想在一個分出三六九等的地方搞“平等”,那是不可能的。哪怕女學的先生們在她的授意下,不敢有明目張膽的偏袒,但暗中的偏愛,以及對某些大勢力的顧忌,始終是會存在的。但女學的學生,要抱大腿不找她這個話事人,反倒跑去找那些貴女,這種人,她怎麼看得上?
秦琬真正看重的,唯有兩種人,一是認真讀書,奮發向上,內心渴望看到更大天地的姑娘,二便是聰明穎悟,能看穿她用意,以公主門生自居,有膽子向她投誠的姑娘。在這八十一個學生裡,也只有宋二孃一個,身為小戶之女,商賈之後,來之前字都不會寫,卻好學不倦,視旁人的冷嘲熱風如耳邊風,學業穩步前進。其餘八十個心中所想的好未來也無非是嫁個如意郎君,讀書反倒成了次要,女學被她們當成了交際場所。秦琬雖不會就這樣一竿子打翻她們,畢竟她們還年輕。但也沒壞到指望她們婚姻不順,因此覺醒的地步,只能說,不寄予太大期望了。
紀清露很想說一句“身在福中不知福”,又覺得自己對這些小姑娘太苛刻。如果能選,誰不願意被長輩、夫君庇護,快快樂樂一輩子?像她這樣命途坎坷,卻能掙出個前程來的女人實在太少,故她嘆了一聲,說:“能有一個,已是不錯,左右明年還要再招,有這麼個小娘子做榜樣,哪怕是裝模作樣,也需有真本事傍身,能學進去就好。她們現在不怎麼懂事,以後就會慢慢明白您對她們的良苦用心了。”
她之所以這樣說,也是因自身遭遇,方有的體悟——對女學的大多數學生來說,如今最值得發愁的,也就是那些家長裡短的事情,至多不過尋個如意郎君。她們還處在無憂無慮的階段,縱然閨閣中有些分歧,覺得是天大的事情,等到結婚生子就會發現,這些小矛盾,實在不值一提。
人麼,一直呆在安逸的環境中,仍舊想往上走的,那都是有野心的人。更多人之所以奮鬥,都是被生活逼出來的,不想落於人後,那就只能奮起直追了。
秦琬一想,覺得也是,仍有些惋惜:“我也就比她們大上五六歲……”
“就是年齡彷彿,又有什麼可比的呢?”安笙輕輕道,“殿下,我上次提的事情——”
安笙一介孤女,卻守著安、陸兩家的龐大家產,包括天下文人嚮往的天一樓,殊為不易。眼看秦琬執政,需要安定、收攏人心,安笙主動提出,將天一樓中的藏本捐獻出來,好做秦琬的政績。
這份雪中送炭的恩情,秦琬銘記在心。她沉吟片刻,才道:“此事幹系重大,我已與旭之、元啟商量過,再過幾日,子深或夏臣會帶人來,你將他們收下便是。”
秦琬雖很想要天一樓,但她沒忘記,陸氏一族仍有旁支在。雖說血脈淡薄得很,但人家到底姓陸,十代之前也是嫡支,族譜上都有記載的。安笙之所以能守得住天一樓,早年是依靠蘇家,如今就是依靠秦琬了。無論是為自己,還是為安笙好,秦琬也不能直接將承載著陸氏幾十代人心血的天一樓給拿走。
說句不好聽的,天一樓在陸氏中人手裡,無疑是家中聖物,以登樓為榮,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研讀的機會。這也是陸氏代代出才子,才女的原因,真要落到了皇室,那才叫明珠蒙塵,暴殄天物。
依秦琬、裴熙和衛拓三人琢磨許久後想出來的法子,便是天一樓原封不動,那些價值連城的真跡,皇室半點不取,而是將天一樓中的藏書,按照珍貴等級,分出三六九等。最珍貴的書,只謄抄一份,由皇室收藏拓本。第二等的藏書,則謄抄兩份,放在皇家的藏書閣與東宮藏書閣。至於其餘的書,謄抄六到十份不等,除卻皇家收藏的兩份外,其餘的拓本,悉數放到正在建立的“海若閣”中。
《莊子。秋水》有云:“於是焉河伯始旋其面目,望洋向若而嘆。”從那之後,“海若”與“馮夷”,便成了東海海神與黃河河神的名字。
正如天一樓取得是“天一生水”之意一般,“海若閣”顧名思義,也能知道這是一所藏書閣。藏書怕溼、怕蟲,更怕火。故藏書閣非但修建的時候要小心格局,就連名字,也無不是往水上頭靠。
皇家的藏書樓自然不少,但“海若閣”比較特別,它的地址選在春熙園旁邊。人人都以為,秦琬要遵從先帝遺命,將春熙園擴建成昭陽宮,必定是要大肆佔據旁邊的土地的,提前建些樓宇也沒事。卻不知道,秦琬雖對昭陽宮頗為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