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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部分

出乎秦恪意料的,聖人竟點了點頭,破天荒讚了一句:“你說得不錯,既是如此,祁潤就交給你了。”

“啊?”秦恪吃驚地看著父親,確定聖人沒開玩笑後,哭喪著臉哀求,“兒子,兒子……”兒子沒打算招惹這個大麻煩啊!

聖人一向喜愛提拔青年才俊,祁潤年紀雖輕卻有勇有謀,膽略見識樣樣不差,還擁有與其等著別人查老底,被捏住把柄,還不如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氣魄,實在是一塊難得的美玉。

美玉雖好,也怕頑石撞擊,祁潤又正值少年,很容易被一些事情影響,一生的道路都改變方向。他這般聰明的人,走正道還好,走邪道也不會是簡單角色。偏偏他犯的罪不能混過去,自己若不處置他,皇室威嚴會受影響,若處置了他,穆家……叔茫倒是個懂事的,其他人卻有些無法無天,老七那兒怕也有些怨氣,更別說其餘幾個兒子,用祁潤來陷害老七也不是不可能。算來算去,竟只有仁厚的大兒子,身份上又鎮得住,性情上又合得來,府中還有個裴熙鎮場面。祁潤在代王府打磨一兩年,性子也能平順些,自己找藉口提拔也方便。

聖人打定了主意,自然不容秦恪拒絕,便道:“祁潤犯下欺君之罪,本該重罰,朕念在他年幼,又是一片孝心,便革去他的功名,罰他去你府上做個不入流的刀筆吏,為你抄錄些詩賦便是。”

不入流的官吏,朝廷是不發俸的,衣食住行樣樣要自己看著辦。若是遇到個厚道的上峰,還會從衙門的支出中撥出一部分給他們養家,若遇上個見到錢就往自己懷裡摟的,那就只能暗地裡詛咒他斷子絕孫,卻沒辦法改變自己拿不到一分錢的事實了。京城物價又高,體面的生活要保持,各色人情往來也不能落下。故這些人家的日子多半過得緊巴巴,夏日當棉秋日當紗,男子接些抄寫的活,女子做了繡活去賣,才能勉力將生活維持下去。饒是如此,依舊有無數人衝著這些位置奔,為什麼?很簡單,科舉幾年一次,一次錄幾個?天下才子齊聚,你有必中的本事?還不如先撈個小吏的出身,拼命使錢,想辦法外放。哪怕做個流外官或者去最窮困的縣做個九品芝麻官,也算熬出頭了。更不要說很多商人削尖了腦袋都想幫自家子侄撈一個不入流的小吏做,為什麼?還不是想讓自家沾上一層“官”的身份麼?

朝廷不發萬八千個刀筆吏的薪俸,無疑省了一大筆開支,但代王……這位家大業大,又是出了名的愛養閒人,祁潤和範大娘子住了進去,豈有生活不好的道理?這哪裡是罰,分明是庇護祁潤,讓他暫避風頭!

眾人捫心自問,若是自己,會不會庇護祁潤?這小子一張嘴就捅破天,鬧得聖人的兒子丟臉,外甥更丟人。若他不說這件事,以小范氏那般溫良賢淑,八面玲瓏的模樣,誰知道她是庶女?還不是體體面面過一輩子?偏偏聖人就容得下他,還要保護他,當真是心胸開闊,氣度不凡。

祁潤上京的時候就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準備,料不到聖人竟如此寬宏,一時間竟有些發怔。瞧見他不復昔日精明,大家紛紛露出善意的微笑——未來之星,當然要好好結交,沒瞧見衛拓多炙手可熱麼?

秦恪也不笨,稍微想想就能明白,祁潤犯了欺君之罪,怎麼說也得被冷幾年,就像裴熙,聖人至今還沒徵召的意思。這小子再怎麼聰明,到底沒人庇佑,長安權貴這麼多,一隻手指就能碾死他的比比皆是……罷了罷了,行善積德,行善積德,故他垂頭喪氣地點了點頭,有氣無力地說:“兒子知道了。”

聖人點了點頭,吩咐道:“張華,帶範氏和祁潤下去。”

張華身為內侍少監,陪伴聖人多年,精乖無比。他帶這母子二人去了一偏處宮室,命人好生伺候著,祁潤見狀,心中有數,滿面堆笑地問:“這位大人,敢問淨房何在。”

他的態度殷勤又熱絡,卻好似天生如此,並無半點攀附之意。張華暗道一聲聰明,領他去了不遠處的廂房,不消片刻,穆淼在另一位內侍的帶領下走了進來。

“你——”

“你——”

兩人不約而同地開口,見對方有話要說便沉默下來,一個低著頭看膝蓋,一個低著頭看腳尖,都在等對方說話。片刻後,似是覺得尷尬,又異口同聲地說了一句:“你先說。”

低沉的男聲與平和的女聲重合在一起,兩人又沉默了。

意識到再這樣下去,他們可能會浪費聖人賜予的機會,第三次步調一致後,穆淼沒有停下來,很快地說:“她在新婚之夜告訴我,她是故意接近我的,我不相信,但……”他痛苦地閉上了眼睛,聲音嘶啞,“大概有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