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能重新整出一批更精巧的實樣。文繡坊每年織出大量貢品進獻宮裡,坊內一千八百餘人,絹、紗、綾、羅、錦、緞、葛、綢,以及繅絲煉染等事,皆有人專攻一術。你刺繡的技藝固然湊合,但想成為青鸞的入室弟子甚至繼承衣缽,還差得很遠。三年後的路,未必能一帆風順地走下去。”
側側被她當頭一棒,愣了半晌,心知唯有姽嫿才能說出這番話,紫顏即便知曉實情也斷不肯說。不知怎地,回想紫顏當年修習易容術的神情,她心中一定,對了姽嫿笑出聲。姽嫿瞪了眼望她,側側道:“路難走些方好,太順當,倒忘了是在走路呢。”
姽嫿“咦”了一聲,沒想到嚇不住她,板了的臉登時鬆懈,“噗哧”笑出聲道:“你口氣真大,彷彿那個小子。”
側側低頭看自己的一雙手,她懂的並不僅是刺繡。幼時見到紡車後,她大覺新奇,央爹爹置了一臺在谷中,而後八九歲上學會紡紗織布。沉香子藏書甚多,又好骨董書畫,耳燻目染之下,側側捻針自學,漸漸織繡印染無不融會貫通。
她所欠缺的是眼界,走出小小沉香谷,踏入更深的河流才知水的深淺。
紫顏進屋時,側側正為他整理行裝,將新制的衫袍放入背囊中。新衣初曬後攜了暖融陽光的氣息,散發出一股清香,紫顏皺著鼻子狠狠吸了口氣,嘆道:“有人伺候的日子真好!”
側側瞄他一眼,嘴角忍俊不禁地輕笑。姽嫿在旁見了,捶他一拳,笑罵道:“你就會欺負側側!等她從青鸞那裡學一身功夫回來,看你再怎麼威風。”紫顏道:“這一路我為你跑前跑後,你愛差遣人的閣主脾氣可沒改掉呢。”
姽嫿佯作揚手,紫顏忙跳到側側身後躲了,笑眯眯地道:“果然是側側體貼,比我們的前任閣主好多了。”說完,丟下橫眉冷對的姽嫿溜之大吉。側側先是臉紅,等他走了,嬌笑不停,心中次第有花盛開。
姽嫿挽了她的手,道:“這下你該放心了,就算你這三年見不到我們,他也會念著你的。”
側側啐道:“誰要他惦記了,你回來時多給我帶點禮物就好。”
姽嫿伸手拍她的臉,嘖嘖笑道:“我不會把他拐走的,等他成了天下最厲害的易容師,我自會請你來接手看緊他。唔,我一直忘了問你,紫顏究竟是什麼人,有何來歷?這回去的幾位大師,對他都很在意,我也說不出啥名堂。”
側側默然搖頭,沉香子或許是知道的,但從不在她面前提起。姽嫿嘆道:“罷了,我就慢慢打聽著。”拎起側側為她添置的衣物,愛不釋手地摸了幾遍,收入囊中。
午膳時分,紫顏知道姽嫿和側側說了離別之事,做了她喜歡的玉米羹和煎豆腐,看她一口一口地吃。側側吃了很多,直到姽嫿急急按住她的筷子,她才飛快地抹了下嘴角,望了紫顏微笑。
“等你到了文繡坊,我們會去看你。”紫顏的目光灼灼閃動,側側想到了星河璀璨的夜,對流星許願就會實現。凝視他眸中的晶瑩,她伸出彎彎的小指,勾起他的手指。
“一言為定。”彷彿冥冥中劃下的記號,刻在兩個人心頭。此去經年,良辰美景唯有仰天同望,盼了遙遠處那人能共此一方藍天。
沒過幾日,紫顏修好了廬墓,終到了告別離去的時候。側側特意找了一隻鳥籠,放入裝了水的小口陶罐,捉了兩隻鴿子安置在內,最後套上新縫的黑底挑花籠罩。
姽嫿瞧她小心翼翼的樣子,笑道:“你放心,我一定不忘隨時通報訊息。”瞥了一眼紫顏,悄聲道,“替你看好他。”側側把籠子推給她,“旅途顛簸,好生照顧它們。”
紫顏把兩人的行李掛上了馬,進屋來喊姽嫿。側側戀戀不捨地陪了出門,兩人見她殷勤相送,不忍上馬告別,一路走到谷外。
“回去吧。”走了很久,紫顏與姽嫿終於矯健地躍上馬去,身影漸漸消失在林間小路。
兩人來去如雪沾浮塵,只留下一點微溫的惦念。側側仰頭望了很久,直至站得乏了。走回屋子時,路分外長,山谷寂靜得像是入睡了,她不得不把步子邁得重些,聽到空漠的遠方傳來零落的迴響。
往後的日子,是看峰巒吞吐煙雲,聽四時鳥語花香,將豆蔻年華交付清淨山水。
涼宵
紫顏與姽嫿雙騎如飛,十餘日後出了邊關,進入北荒地界。今次他們由北往西,再由南往東出海而行,決計走遍周邊百餘國家後再返中土。
雁羽關城堞儼然,湛藍的天空下兩人如雲掠至,嬌紅媚翠,一身華衣麗飾惹人注目,饒是守衛的將士見過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