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夜哈哈大笑,道:“說得好,真假難分,假假真真。我們若不機靈,很容易被對手擾了心神。法術易容術,都是對人心施術。”
“可是如果遇上鬼怪,易容術大概無能為力了罷?”
“若有人求一輩子的美貌,法術也無能為力。”
“這麼說,打個平手?”
“嗯?你很在意與法術相較呵。”
“你說了,要我成為你的對手。”紫顏一笑,“無人陪練,應該很是無趣。”
夙夜打量紫顏,俊秀平和的面容背後,是一顆倔強的心。如用法術探知它的深度,會愉快地發覺不可測量。今世有這般對手,再加幾個非凡的敵人,日子想要乏味也難。
“可惜如今的你,尚不夠分量。”
“我知道。”
“再有三年,不,五年之後,你會獨步天下。”
“那時候,能與你一較高下?”
“分不出高下,但可以玩玩。”夙夜伸出手,掐指算了算。
“推算未來,墟葬大師也有此能耐,靈法師,究竟算佛家還是道家?”
“非佛非道。”夙夜眉頭輕蹙,“咦,將來十年,你的災禍不小。”攤開手掌在看。
紫顏道:“你算我的命,為什麼看自己的手紋?”
夙夜遞手過來,“這是你的命。”
紫顏清晰地瞧見一痕斷紋,正是他的手相,慘然之色一掠而過,很快鎮定地道:“命該如此,不知道改不改得掉。”
“險象環生。”
“是麼?”紫顏苦笑,“連你也這樣說……”忽然想起在崎岷山莊皎鏡說的話。你終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時候,到時沒了我,未必能保住你的命。一時心灰意冷。
“九死一生,卻有一線生機。”夙夜指了他的心,安然地道,“想要對天改命,這裡,可不能怯了。”
紫顏精神一振,如果易容是一種幻術,他要迷惑的是老天的眼。挑盡世間諸般色相,或許真的有一張臉,可以騙過命運,渡去他的劫難。
“離開霽天閣後,四處走走會比較好,未成氣候之前,不宜在一處久留。”夙夜諄諄勸告。紫顏心下感激,他知命多奔波,早打算多方遊歷以長見聞,聽了夙夜的話,生出知己之感。
夙夜懶懶地躺了下去,彷彿身後有一張臥榻,於半空中斜倚了身子說道:“我明白啦,你當初要學易容術,就是為了要修改你的命運。你很久以前就知道自己的命,對不對?”
“是。那你呢,為什麼要做靈法師?說真的,要是我能早點聽說這個門派……”紫顏怔怔地說道,如果那樣,一切會不一樣了吧。
“一半是因為師父逼我學,另一半,因為我懶。”夙夜此刻一臉的笑意,竟沒有隱藏他的容貌。紫顏認真地凝視他,忽然笑道:“你連容貌也懶得隱去了?”夙夜道:“嗯,既然當你是朋友。”
紫顏大覺快活,道:“我想喝酒。”
夙夜瞪他一眼,“你比我還懶,竟差遣我。”手一招,撈了一壺酒,往空中倒去。撲鼻的酒香湧出時,半空中多了個玉杯,穩穩地接住了酒。
“這酒從哪裡偷來?”
夙夜想了想,道:“傅傳紅那小子,像在找酒壺。”
紫顏忍不住笑道:“他和誰在喝酒?”心下想的是姽嫿,夙夜斜睨他道:“自然是墟葬和皎鏡。先不說他們,這酒性子烈,你禁得住麼?”
“有你在,不怕醉。”
夙夜喃喃地道:“別當我是神仙,我這人,最怕麻煩。”將酒遞給他,皺眉道,“要醉,離我遠點。”
紫顏哈哈大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清冽的酒直灌入腸,很快燃起一道燒痕,胸腹間火辣辣地暖著。
夙夜在空中翻了個身,一手支起頭,持了酒杯淺淺地啜了一口。他的樣子極為愜意,紫顏不免豔羨,夙夜遂拍了拍身邊的空處,道:“不如來這裡歇著。”
紫顏伸手一碰,面露難色,分明空空如也,明知是假,就無法坐上去。夙夜一拉他,“你不怕醉,倒怕摔著?”紫顏的身子凌空而起,恰到好處地挨緊夙夜,懸在了半空。
紫顏再度伸手,身後仍是虛空,然而並不曾下墜。奇妙的感覺在心底滋生,就像當年初見識了易容術。
“若說是幻術,我的確是在空中。”
夙夜莞爾一笑,“被易容者,都認為易容後的那張臉,就是自己的樣貌——你覺得是怎樣的,就是怎樣了。”
“烏荻從人的肉身裡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