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經得了他的相思剪,還想要什麼?”桫欏恨恨地問。若不是她的他用得著紫顏,她會將剪子插到這個男人心裡去,即使他,有不輸千姿的容顏。
“我要聽這個剪子的故事。”紫顏笑了笑。他的笑,沒法化解她眼中的憂傷,如果當時使個詐,用千姿的面容進入金帳會如何?他想到這裡,忽然為桫欏傷感,“一個故事,換另一個,這是完美的交易。聽完了,我就會忘記今夜所有。”
“沒有什麼故事。”桫欏煩躁地在帳中游走,“你得到你想要的,就該走開!不要用荒謬離奇的故事,滿足你的好奇。”
“我……”紫顏略一遲疑,他是有所牽掛的,才執意探聽七年前的過往。苦苦修煉的不動心,此時真是為了好奇才稍動?不知不覺,他心裡將千姿視為傅傳紅般的知交好友,縱容千姿的無理,為千姿籌劃打算。正因如此,他介意千姿放棄和桫欏聯姻,介意白蓮對千姿的淡漠,更介意那段改變了千姿的事故。
桫欏抓住了他的手,一剎那間,紫顏又感到簌簌風過,如海水沒頂的眩暈。
“對不住,我錯怪了你。”桫欏逃也似的鬆開手,哀豔的神色像被丟棄的小貓,孤獨地蜷起了身軀,“不是我不告訴你,我不知道那段過往,我……不過是他撿回來的女子。”
紫顏遞上相思剪,“摸摸看。”
桫欏捏住刀鋒,才一輕觸,心口猛地一慟,不自覺落下兩痕清淚。那刀口如旋轉凌厲的烈風,絞入她心裡去,令她不可遏止地失聲痛哭,轉瞬間臉色煞白,竟透不過氣來。紫顏察覺不對,連忙用力拉開桫欏的手,將相思剪遠遠丟開。
“他……他……”桫欏顫抖著嘴唇,說不出話來。紫顏輕拍她柔弱的肩膀,等她慢慢平靜。桫欏喝了一口水,鎮定地望著紫顏,鼻子一酸,又抽泣起來。
“這把刀……”她沒有再提相思剪,出神的雙瞳滲滿血絲,如血光在眼前飛舞,“殺過一個年輕的女子,他哭著叫‘阿母’,但還是不得不揮刀砍下她的頭顱,因為他父親的手正按著他。”桫欏直勾勾地盯住紫顏,“千姿在十三歲那年,殺了他最親近的人——那是撫養他長大的乳母。他竟有這樣的過去,我從來都不曾知道。”
過去他不是這樣的,他是那樣乖巧聰慧的孩子。
紫顏想,若非生在帝王家,他會是個簡單而幸福的人吧。
步出金帳時,流星橫越天際,劃出銀絲般勾魂的一縷。紫顏知道,宿命已經不可避免地降臨在千姿身上。
從他一出生,就無法倖免,那是再絕世的利器也剪不斷的命運。
輪迴果
大雪後的蒼堯國,異常熱鬧。
人們蟄伏了多個雪天,終於在放晴的那日,牽挽出街,珠纓蒙蓋,喧譁聲滔滔洋溢城野。原本冷清的酒家裡格外喧囂,大桶的酒剛搬出窖就售空,酒桶七倒八斜地堆著。酒客們肆意閒聊著久違的逸聞,澤毗城外蒙索那的公主時不時溜到他們嘴邊,描述得天仙也似,但覺能見到個影子也好。
遺憾的是,蘭伽已將桫欏公主迎進了蒼堯王宮。當日金翠鋪天,綺羅畢集,惹得全城百姓簇擁觀望,她的族人被留在城外營地好生供養。一旦香影散去,徒剩下數十頂帳篷在風中寂寂,猶如雪消霽止,過往行人便覺空蕩蕩若有所失,悵惘地聽幾聲野獸嘶鳴,遙想公主妖嬈的風姿。
然而激盪人心的事正在發生,王室定了一個吉日驗證桫欏的夢之預言,舉國歡慶的隆重典禮盛大地召開。群官與百姓被玄妙的傳言迷了心,忘記了千姿才是敕封的太子,一味好奇地想知道天定的姻緣是否屬實,先王五個兒子中何人能與桫欏開啟祝福之盒。另三個素不得寵的王子心思活絡起來,往王后白蓮處走動得勤快了,與宗室長輩們也多了聯絡,這個突發的吉祥事件,讓全國上下如大家族般融洽。
蘭伽披了雲光繡袍,一身風流蘊聚,在宮裡疾速地走。
“殿下,殿下!”司禮官穿了厚重的華服,吃力地追了蘭伽碎步跑,“就要迎入公主了,殿下不能離開。”
“王后呢?我要見我娘,她在哪裡?”蘭伽眸子裡露著怯,回視司禮官時報以兇狠的目光,怒氣衝衝地道,“王后不是該在這裡的嗎?為什麼尋不見她。”
司禮官抹了抹汗,恭敬地回道:“王后不滿意新制的鳳冠,回裡庫親自挑選去了。請殿下回去稍等……”蘭伽一言不發,直往裡庫裡走去,司禮官想要阻攔,被他甩手一推倒在地上。
環伺的婢女被遣開了,白蓮獨自漠然坐在錦衣繡服裡。周遭靈香馥郁,光燭徹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