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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部分

他不禁流下淚來。

想到獍狖總是謹小慎微地藏匿在山石縫裡,晝伏夜出,獨來獨往,此刻有了猸貉,竟能成為一對兒,無機心無煩惱地相處,這大概是前世的緣分。若不是人心險惡地將它們配在一處,它們終究會各自孤獨地過一輩子。

只是夢有醒的一刻。它們互為異類,能有這短暫熱鬧的相聚,在它們平庸的人生裡已是異數。很快,猸貉會打回原形,露出它貪吃肉食的本性,而獍狖在被捕後,將猛然意識到信賴的愚蠢,深深恨上一切試圖靠近的他者。

當那時,美麗的聚首破碎成了假相,獍狖被獵手死死按在地上,無限卑微地哀號,猸貉的心裡會不會哭?獍狖又會有多絕望?

它們是畜生。長生知道,他依稀《》看見了《'炫'》有所渴《'書'》望的自《'網'》己,在某一日,於一個圈套裡幸福地陷落。

他不敢再想下去,眼角的餘光裡,景範和陰陽慢慢在接近。那些好時光,到頭了。

獍狖絕望的叫聲傳來,一下下撞擊他的耳膜,長生捂住了心眼耳鼻,屈膝跪在地上。他低聲乾嚎,眼淚一點點從喉嚨裡咳出來,烏黑的眼前閃過一團團錦簇。彷彿被抓的是他自己,帶刺的繩索死死勒住了脖子,從上到下的窒息,清晰地從每寸肌膚傳來。他無法呼吸,眼前混亂地閃過無數人影,尖叫怒喝,他像猸貉一樣出不了聲。

直至有手輕輕搭在他肩上,紫顏的溫柔話音如有浮力的水,託他出了汪洋。

“長生,我們回去罷。”

眼皮終能破開,望了紫顏的眼,長生一臉的淚終於找到了宣洩的口。拖了少爺的手臂,他大哭:“我不要它死!少爺,你救救他。”

從昏沉中甦醒,長生差點忘記了前事,但一個激靈,回憶如惡夢纏身。他大叫一聲坐起,見螢火端了安神湯遞來。

“我不要喝藥!”長生蠻橫地推開。螢火安之若素,把湯藥放在案上,轉身就走。長生連忙叫住他:“少爺呢?”螢火道:“不曉得,我單熬藥來著。”長生道:“誰開的藥?”螢火簡單地道:“先生。”長生跳下床榻往外走。

紫顏果然不知去向。明月高掛,夜已深了,長生微微地失望,對少爺,也對他自己。路過一間屋,驟然有濃郁熟悉的香氣飄來,他立即停住了腳步。獍狖的嗚鳴如嬰孩的哭泣,揪得他心酸。他深吸一口氣,驀地有了個念頭。

紫顏的屋門輕掩著,很容易推門而入。姽嫿備好的香盛在紅木藤面八方盒裡,用格籠隔開,稍取一點就能顛倒眾生。長生依稀知道那些香派何用處,摸索片刻,尋出幾塊青色的香,稍嗅了嗅便覺頭昏目眩。他捏著香發顫,想了想,終拿了香閃出屋去。

顫顫地持香往驍馬幫一眾的房門走去,螢火的身影倏地貼了過來。

“拿來,我去。”

長生按住心口,好一陣平復了,懂他的意思,感激地遞過香去,螢火如鬼影般瞬間消失在他眼中。長生愣愣地站了,慢慢想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徑自朝獍狖的牢房走去。

若非要放走它們,他根本無顏面對那些無辜的眼神。

竟沒有一個看守,長生喜出望外地闖進去,見了籠子裡的獍狖和猸貉,反而遲疑起來。兩個小傢伙驚懼地望了他,身子互相依偎,並沒有因了陷阱而疏分。長生心下感佩,手在籠栓上粘住,想多看它們一眼,又隱隱地為後果擔憂。

門外影子一晃,長生以為是螢火,忙站起身來相迎。不料花紅軟玉,進來一個香人兒,正是側側。她瞥了籠子一眼,笑道:“你想做什麼,只管做就是。”長生心頭一熱,道:“我……怕被少爺罵。”側側道:“有我在!你以為驍馬幫的人去哪兒了?”

長生知是她制住了守衛,不聲不響跪下朝她磕頭,側側連忙扶起他,輕聲道:“傷天害理的事,就算被人拿刀逼著,也不能做。你放心,我不會眼睜睜看獍狖被活剝了皮去。”

長生尚未回答,黑暗中傳來一聲輕笑:“哦?看來連我也不能阻止你們了。”

紫顏如幽魅飄進了屋子,望了兩人微笑。長生囁嚅不語,側側一拍他的頭,道:“見了他你就矮一截,怕什麼,我們要放生,他也不能攔了。”

紫顏笑道:“是是,就依你。”

長生驚喜地抬頭,側側走到籠前,扭頭道:“外面安全了?”紫顏道:“我瞧見螢火鬼鬼祟祟的,想是不會有人醒著。”側側聞言,道:“那好,我放生了。”

“等等,送走它之前,我要取件物事。”紫顏喃喃地說道,“否則真是空入寶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