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憨笑的模樣多年未變,她不禁好奇,想看看支撐他痴愛至今的那顆心,想明白若更進一步,她是否也會陷落,一如側側對待紫顏。傾心付出是很累的事,如同全心調弄香料,她明白投入的苦。然而,那煎熬之後,會有動人的芬芳,補償每一段深深的凝眸。
傅傳紅揣測不安地等她回覆,姽嫿點頭說了句:“好,我們一起走。”用手牽住了他。暖暖相握,傅傳紅的神情莊重起來,目光裡似是許下承諾,再不分開。她看出他眼底的快活,微微有一絲甜蜜滲入了心裡,這是紫顏離開後,她初初有了一些安慰。
姽嫿安定了心事,抽回手道:“既然要走,我還有幾句話要對夙夜那妖怪說,你等著,我去去就來。”轉往積石園去了。
等姽嫿回來,又像是哭過,傅傳紅不知夙夜怎麼惹惱了她,索性拉她出門散心。姽嫿徑直拖住傅傳紅去到一家酒館,喝得大醉不醒。等兩人轉回府裡,側側又是憐惜又是羨慕,著長生為兩人煮了醒酒湯服下。
次日,姽嫿與傅傳紅告別側側等人,將鋪子交付給長生,與尹心柔一起駕馬離開京城。他們並無目的地,這一去也不知幾時會再回頭,側側想到這裡,只覺人生寂寥,生無可戀。
紫顏下葬的那日,側側哀若心死。綺玉此時已進京,入宮赴任前轉到紫府,陪側側住了兩三日。側側自稱傷心人無力打理文繡坊,綺玉卻勸她,寄情他事或能忘卻憂愁。
側側知她不能忘,仍把繼任的事暫時放下了。
大雪紛飛的某個午後,紫府來了兩位客人,執意要見此間主人。童子拗不過,只得請出了一身喪服的側側。
“貧僧法號平常。”
換作往日,側側會嬌笑道:“這也能做法號?”此刻她淡淡點頭,強撐了道:“不知大師為何事前來?”
“貧僧聽聞天下易容師齊聚京師,特意趕來向紫檀越討教。”
側側想,這是幾時的舊聞了,耐心地回絕道:“我家先生不幸中毒昏迷多日,前陣突然不治,已經入土了。”
“紫檀越竟……”平常和尚難掩失望之意,低首唸了聲佛號。側側正想叫人關門,和尚又逼近一步,“我修習易容術多年,最大心願就是與紫檀越比試,沒想到……”
“凡種種相,皆是虛妄。和尚學易容做什麼?”
平常道:“眾生種種色相,貧僧都想明見。況術無善惡,用在人心,以易容術救厄解難,未嘗不是慈悲。”
側側澀然一笑,“原來和尚也有放不下的塵世疾苦。”她頓了一頓,“大師請回,這裡不再有大師想見之人。”
平常和尚唸了聲佛號,一步跨進門檻,“聽說紫檀越有個徒弟……”
側側蹙眉,長生失去師父,能遇上高明的易容師鬥藝自是修習的大好機緣,可他會有閒情與人比試?她猶豫不決間,聽見身後傳來清亮的語聲:“大師若想見識我師父的易容術,長生不才,願拋磚一現。”
長生用了紫顏的一張臉,側側回眸時幾乎呼吸停頓。她怔怔望著,少年在她面前俯身一拜,“請少夫人原諒長生冒昧。”側側緩緩搖頭,看不夠呵,哪裡捨得責怪,只要這副身軀樣貌仍在人間兜轉,彷彿他從未離去,就是最大滿足。
紫顏執意教他易容術,是否也為了這一天?
平常和尚帶了小沙彌踏入瀛壺房,長生神色凜然,先去案上點燃一炷香。側側不忍再看,目光卻不捨地跟隨,他的舉手投足無不令人懷想,剜心的疼。香氣彷彿有靈,輕撫她的衣袖,蜿蜒地纏身上來,綢繆繾綣,令她痴痴沉溺其中。
她斜倚了門,遠遠地望著。
“大師想比什麼?”
“就比扮女人。”
長生處變不驚地一笑,“和尚心中,也有男女之分?”
平常和尚下意識地摸頭道:“牲畜扮不像,只能分男女。”
“二八處子,半老徐娘,還是垂暮老嫗?”
平常和尚指了長生道:“你年輕,我老邁。”
長生想了一想,忽然狡黠一笑,“大師可願移步,隨我去到外邊開闊地,咱們換個有趣的比試法子。”
平常和尚愣了愣,隨他走了出去。
臨陣用兵,挑選熟悉的戰場,勝算就大得幾分。長生深知這個道理,特意選了天一塢,那班伶人停了歌舞多日,渾身正沒個力使,聞言皆有了精神。一個個穿將起來,煙花雪柳一般,又都戴了白花,憑弔紫顏。
側側觸景生情,低下頭去凝視筵上的青玉茶盞,千般隱忍愁緒。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