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地表8米深處的防炮掩蔽所裡,德軍士兵或坐或躺,感受到頭頂上方所不斷傳來的震動和爆炸巨響,一張張面容上都沒有什麼憂慮驚懼之色。早在半個多月之前,德軍便已經透過偵查發現了對方將於附近地區發起進攻的前兆,並有針對性的進行了大量工事構築的準備。除非是被300毫米以上的重型列車炮炮彈正面直擊,否則這些深埋地下的掩體都很難被摧毀,而這也正是德軍士兵能在對方的炮火準備之下安之若素的底氣所在!
及至清晨,部署在後方的德軍重炮同樣發出了不甘寂寞的怒吼,重磅炮彈在空中飛機的指引下,如同長了眼睛一般一頭怒撞在對方炮兵陣地當中。那些位置靠前、且缺乏隱蔽的英國炮兵登時遭到了致命的打擊,官兵的血肉肢體和著大炮的斷碎零件沖天拋飛;附近堆積的彈藥也在這天火狂雷般的打擊之下被波及殉爆,前一刻還氣勢如虹的打擊核心,在須臾之後便變成了火海奔卷、濃煙漫天的慘烈地獄。牽引彈藥的騾馬驚嘶狂叫。和士兵一道狂奔亂跑。場面一面混亂。德軍重炮不依不饒。繼續向暴露的英國炮兵陣地猛烈開火,直至目標區域一個人影也不剩。
“我們部署在前線的大炮遭到了嚴重的反向壓制。對方擁有絕對的空中視野優勢,這使得我方大炮幾乎無法在白天安心架設;而以我們當前所擁有的防空手段,也無法阻止德國炮兵偵察機的光臨。我們不知道德國人的炮兵陣地在什麼地方,在面對他們炮火反壓制的時候完全束手無策,摧毀對方炮兵的任務更是無從談起。而一旦這些火力點不能在先期的炮火準備中清理掉的話,其定然會對之後進攻的步兵造成嚴重的殺傷。”一名英國炮兵上校滿是憂慮的對上級報告道。
在德軍重炮的強力反制之下,從對方射來的炮火登時大為稀疏。夜間時分那宛若狂雷閃電一般的驚人聲威登時不復存在了。到了後來,就連趴在戰壕中的英國士兵都發覺到了異常,並詢問軍官為什麼炮擊密度降低了這麼多;沒有實施足夠的炮火壓制,派步兵強衝對方的機槍陣地無疑就是送死的行徑!而為了不影響士氣,軍官們只能聲稱這是因為己方炮兵“已經取得了決定性的成效”:德國防線上的主要工事已經被轟得盡數塌陷崩毀,現在則是在進行最後的清掃了。
夕陽沉落,晚霞如血。在英國炮兵望眼欲穿的目光中,那些如蒼蠅一般的德國飛機終於不情不願地轉頭飛回了陣地,他們終於又可以恣意向對方陣地傾瀉火力了。然而由於英軍炮火已經在白天的戰鬥中遭受了相當程度的損失,其攻擊烈度仍是較前一天夜晚有了明顯的降低。除了個別的傳令兵在塹壕內飛跑的過程中不幸罹難之外。德軍主力部隊幾乎都安臥於地下掩體內,用睡眠或是閒聊打發這漫長的等待時間。對於此次的龜縮防禦作戰。德軍士兵並沒有想象中的牴觸,反倒是充滿了慶幸之意:相比於在進攻戰中用血肉之軀去硬扛這些炮火,選擇在防守中用泥土消耗掉對方的鋒銳,顯然是再划算不過的事情了。
英軍的炮火準備一連持續了整整三天。由於德軍重炮的凌厲反制,他們的炮擊過程顯得相當不如人意:不僅大炮被敲掉了不少,夜間炮擊的效果觀瞄也是十分吃力,難以有效反饋戰場的真實情形。唯一讓他們感到略有安慰的,便是德軍的鐵絲網已經被炸出了相當數量的缺口;而對方防禦陣地上遠遠看去也是狼藉一片,估計也不會再有多麼強烈的抵抗。
儘管前線的英國炮兵軍官對當前局勢並不看好,提議最好再進行兩天的炮火準備,但當前的英國遠征軍司令弗倫奇,已經被宛如雪片一般飛來的俄國求援電報壓得喘不過氣來,便也再管不了這許多了。
11月18日凌晨4時,英軍的炮火轟鳴聲按照時刻表如期停止,一些工兵特遣隊開始向戰場前線摸去,以清理殘破的鐵絲網等阻擋步兵前進的障礙物。大量身著黃色卡其軍服的英國士兵,則如同噴泉一般從戰壕掩蔽所內不斷湧出,並彙整合一股潮水洪流,密密麻麻地排列蹲伏在陣地最前端的進攻塹壕當中。再往前一步,就是縱深超過800米的戰場無人區。為了避免與對方火力的直接遭遇,以塹壕對峙的雙方都會在戰場中央留下一塊1公里左右的緩衝地帶;由於這一區域極度危險,平時不會有任何士兵出現在這片地區,無人區的稱號由此得名。只要走出這道進攻塹壕,自己的性命就被奉為貢品放在了死神的嘴邊:而最後能不能活著走出戰場,就全看後者的心情如何了!
一人來高的窄淺戰壕內,英國士兵都在等待著東方天際中所泛起的那絲黎明的光輝:他們或吸著菸頭沉默不語,或瑟瑟顫抖如喪考妣,鮮有人流露出了振奮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