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土而安。
葉黑是大仵作,驗屍毫不手軟。少頃便將梅影四肢上的腐肉都剝離開來,露出臂骨和腿骨來,叫蘭芽去看。
“宮裡給出的說法是自盡,溺死的。從這胳膊腿的姿態來看,倒也是對的,的確是一副在水底掙扎的姿態。只是,這頸骨就不對了。”
葉黑說著小心將梅影脖子上的腐肉也給掀到一邊去,露出頸骨。
“怎麼不對了?”蘭芽忍住酸腐氣息,湊近前來看。
葉黑將那幾節骨頭扒拉清楚:“少監想想,倘若你溺水,你除了四肢拼命掙扎之外,你的頭會怎麼樣?”
蘭芽便一眯眼:“除了四肢掙扎之外,我的頭一定會盡量向上去,這樣一來頸骨就應該是向上拉伸的狀態。
“沒錯。”葉黑也緩緩眯起眼來:“可是你瞧梅姑娘,頸骨非但沒有盡力向上伸長,反而還縮短了。一條一條的骨頭縫兒,都被壓得擠在一起,到最後這頸骨後側的部位甚至被壓成向前彎曲的形狀。”
蘭芽心下便一跳:“如此說來,是有人按著她的頭,將她死死壓入水裡!”
葉黑長嘆一聲:“沒錯。從四肢來看,梅影姑娘極想逃生,她掙扎得很激烈……可惜就連最後一點求生的機會也被剝奪了。”
蘭芽大慟,起身朝夜色揮拳:“媽蛋,我不會饒了你的!”
。
萬安宮。
僖嬪將吉祥送來的新制的香粉抹在手腕裡側,湊近鼻息聞了聞。香氣依舊,她卻皺了皺眉:“怎麼還是從前一貫用的?”
吉祥便笑:“娘娘怎麼貪新鮮了?這不是皇上一向喜歡聞的麼,何必要換?”
僖嬪卻搖頭:“皇上雖說喜歡這個香氣,可是誰敢保皇上聞得久了就不膩了?”
僖嬪得寵這麼久了,肚子始終還沒有動靜,她未免有些胡思亂想,生怕是皇上對她身上的香也聞膩了,那她便什麼都會失去了。
吉祥只能悄然冷哼一聲。
僖嬪蠢,當真以為幫她邀寵的只是這香本身麼?那是皇帝身子裡的蟲兒的功勞!那蟲兒就要這種香氣,倘若換了,那蟲兒便不會起效了呢。
“娘娘別急,聽奴婢一句話:這香必定是一直管用的,會一直保娘娘長承恩寵。娘娘放寬心就是了。娘娘難道還不信奴婢麼?”
僖嬪便笑,拍了拍吉祥手背:“信,自然信,本宮不信誰也不會不信吉祥你啊。本宮若沒了你這個智囊,哪裡能安安穩穩走
到今天?便是那個蘭少監,縱然風頭一時無兩,你不是也給我出了主意,咱們合力送她去北邊兒草原了麼?”
吉祥轉身一笑:“她走了,無論是娘娘、涼公公便都會歡喜。”
實則她自己才是最最歡喜的人呢。支走蘭公子,留下大人……大人才終於又是屬於她一個人的了。
僖嬪便道:“這些日子本宮始終沒忘了要將你提出內書庫來。你放心,你既替本宮辦事,本宮定然不會虧待於你的。”
“娘娘不忙,”吉祥淡淡微笑:“奴婢倒是喜歡那內書庫得很,不想離開了。”
吉祥離了萬安宮,獨自走進夜色裡的宮牆夾道。
天上月色一線銀白,幽幽靜靜落在她腳下。她只有這一刻才覺得是自由的。
她便仰眸一笑。僖嬪哪裡明白她的心思?唯有這般甘守寂寞,獨自湮沒在內庫裡,才會叫司夜染懷疑不到她。關於梅影的死,她必定都要死死推在涼芳身上才行;否則若被司夜染捉住了證據,那她跟他之間……便難有將來了。
她在司夜染面前,要永遠都當那個天真無邪的大藤峽少女。她只要他記著他欠她的,要他只知道她用蠱只是為了給他解毒,她要他永遠只能看到她的好,永遠捉不住她作惡的把柄去。
只要她守得住這最後的資本,便不管蘭公子那邊怎麼鬧騰,她卻終究都還握有最後的勝券——不管南京、東海,甚至北邊草原的人怎麼樣了,她手中都至少還握有狼兵。大人若想起事,便只能依靠她。
。
吉祥剛轉進內庫,卻見窗格子裡頭熒熒亮著燈火。吉祥便被嚇了一跳,趕緊衝進去。
內書庫都是藏書,最怕走水,尋常夜晚燈火一事都需要層層核准,哪裡能點哪裡不能點,哪個時辰可以點哪個時辰不可以,都是有極其嚴格的規矩的。這樣空燃著燈燭,卻沒有人值守,若被查到便是大罪。
吉祥衝進內書庫去,卻訝然正見左尚儀郭珍、司籍等幾位主官赫然在場。
吉祥便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