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接任。”
司夜染不著痕跡地,微微地,顫抖地,哽咽了一聲。
蘭芽便是一顫,猛地回頭來看他一眼。
見他深深垂下頭去,肩頭微微聳動,蘭芽深深吸氣,卻怎麼也無法再揹回身去。
她便翻轉過身來,面朝向他——儘管,還死死抱著被子,隔開距離。
她輕輕叫:“大人?”
“嗯?”他回答,音色黯然。
蘭芽輕輕閉了閉眼,掙扎在進退之間。終究還是睜開眼,試探著去看他的眼睛。
“大人是當真,極想要紫府督主的這個位子麼?”
司夜染緩緩抬眼,淺色如銀的眸子罩上蘭芽。這般看過去,方覺他的睫毛長得令人驚心動魄,而他極難得一見的溫柔眼波,瀲灩得讓人心碎。
“自然想要。這大明天下,哪個太監不想坐上紫府督主之位?”
蘭芽目光盈盈,清淺望他:“我以為,這大明天下,倒有一個太監是不必的。”
司夜染眯眼望來:“嗯?”
這樣近的距離,兩人鼻息相接。縱然親密已然有過無數次,可是這般不用親熱的廝暱,倒彷彿該是頭一回。
蘭芽有些頭暈,便輕輕闔上眼,道:“……便是大人。”
。
她合起眼簾,他才敢勾起唇角來望她。
悄然微笑。
卻又要問:“為何?”
蘭芽捏緊被角,死死按住節奏又亂了的心跳,緩緩說:“紫府督主自然了不得,小的這幾回行走宮外,也曾聽百姓說過,這天下是叫‘明’,紫府的督主卻是‘暗’裡的皇上。這個天下,實則都是握在他手中的。”
“可是,百姓們卻不知道,紫府之外,還有一個靈濟宮。因大人本身也在紫府掛職,於是外間難免將靈濟宮與紫府混為一談;可是知內情的人如何不明白,大人的靈濟宮實力絕不在紫府之下?”
蘭芽輕輕睜開眼睛,小心望著他。當視線撞到他的目光,她便連忙再垂下眼簾,顴骨上不由得熱了起來。
她便清了清嗓子,繼續道:“更何況,以大人的性子,一向都不將紫府看在眼裡。別說仇夜雨,就算當日的公孫寒也是一樣!所以就算紫府督主這個位子讓天下人眼熱,大人卻當真未必看得上的。”
“那些想要看大人笑話的,多是外臣。他們只在朝堂之上為官,從來就沒機會了解宮闈的秘密。他們願意笑,大人難道還做不到視而不見麼?再說這天下對大人的非議早已鼎沸,大人又如何連這一點小小的笑話,都承受不得?”
“更何況,紫府上下早已盤根錯節,就算大人坐上督主之位,便又要面對公孫寒與仇夜雨的舊部。他們會將公孫寒獲罪之事歸咎在大人頭上,到時必定不肯歸心,辦差時也難免陽奉陰違……若此,大人又要花多少倍的心力來重新整飭?大人又何必不將那些心力用在自己的靈濟宮上,更要事半功倍多少?”
司夜染故意嘆了口氣:“旁人的意見,我自然可以不放在心上。
可是由此事可以窺知,皇上怕是對我疑心依舊未解。”
蘭芽搖搖頭:“皇上雖然疑心未解,卻也未必不是再放大人一馬。”
司夜染挑眉:“何出此言?”
蘭芽冷冷一笑:“倘若我是皇上,我便叫大人去坐那個督主之位。一來將大人與靈濟宮舊部隔離,二來叫整個紫府一起來盯著大人!如此大人便孤掌難鳴且但凡有半點行差踏錯,仇夜雨和公孫寒的舊部必定緊盯不放,盡數報告給皇上知曉——這樣,對皇上豈不更好?”
司夜悄悄舒了口氣:“如此說來,皇上倒是為我打算?”
蘭芽垂下眼簾去:“……也許是我想多了,想錯了。總之這回,我總是覺得,皇上其實對大人,很好。”
司夜染忍住微笑,故意幽幽道:“也不盡然。靈濟宮雖然也有些力量,終究沒有紫府人多勢眾,更不能指揮錦衣衛,也無法掌握北鎮撫使司的大獄。”
蘭芽抬眸,緩緩道:“大人心裡原本這樣明白。既然知道自己缺少什麼,或者想要什麼,便設法去取好了;又何必只盯著一個督主的位子不放?”
司夜染緩緩引導:“你的意思是說……?”
蘭芽道:“我的意思是說,錦衣衛自大明初建時便已成立,可是後來卻不得不屈尊於紫府之下;就連北鎮撫司獄也是原本獨屬錦衣衛的詔獄……錦衣衛已然屈居紫府之下多年,其心下豈能毫無怨懟?大人只需審時度勢,將錦衣衛攥在自己掌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