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沒將銀子的下落告訴他。可是我發現我可能還是錯了,原來這筆銀子回了大人手裡來,大人還是要用它來禍亂大明!”
蘭芽狠狠咬唇:“……我明知道,這一回若救了大人,就等於為虎作倀;縱非本願,卻也成了大人的同黨。”
“而大人素知我爹爹秉性,明白小的必不會坐視大人為亂,所以大人今晚才想好了要殺了小的滅口,是不是?”
司夜染眸中冷色漸褪,輕哼了一聲:“說得倒也有理。”
“那大人便是承認了?!”蘭芽雙手在身側緊握成拳:“大人果真是要,因大藤峽舊恨而報復朝廷?”
司夜染淡色的眸子裡湧起串串流光:“你過來,我說與你聽。”
。
去便去!
已然如此,又有何懼?
蘭芽一步一步走近他,一步一步不由得盯住他的面紗看。
她看慣了慕容戴面紗,這一回卻是頭一回見司夜染也戴面紗。
面紗是為了遮住面容,可是面紗實則卻又最最考驗人的面容。只因面紗雖遮住大半面頰,卻遮不住面頰輪廓,以她這樣畫畫兒的人看來,便更能分辨出那面容輪廓的美醜、鼻樑是否高挺、顴骨是否秀頎;還有那一雙獨獨露在外頭的眼睛,是否能傳情達意、動人心魄。
慕容自然能。於是即便他幾乎每一回都是以面紗對著她,她也並不覺得無禮,反倒更覺心動。
卻沒想到,此一刻,心沉到谷底時,面對初次戴上面紗的司夜染,她竟然也——心下怦然難抑。
更讓她驚詫的是……為何?為何?
房間再大又有多大?兩人相隔再遠,還有多遠?司夜染一伸手便捉住了她,將他帶到眼前。
房中的燈不亮,宛若月光一般朦朧氤氳。這般望過去,便更能看清純白麵紗之下他的輪廓,反倒看不清他露在外頭的眼睛。
司夜染垂眸凝注她迷濛的眸子,低柔道:“……當日在懷仁府中,你認出月船就是我,便是憑著我下頜的一段線條。彼時夕陽西下,餘暉漸黯,你便避開了我五官的偽裝,只盯緊了我面頰的輪廓。旁人都被瞞過,你卻用你畫者的眼睛,瞧出了我的破綻。”
蘭芽輕輕一顫:“是!人縱偽裝,面上可以憑面具遮掩。但是無論那面具是皮製,抑或牛骨膠、魚鰾膠塑形乾燥而成,為了逼真卻必須輕薄,才能與面頰完美貼合。再偽裝也無法盡數遮掩掉面頰真實的輪廓去。”
“更何況,彼時月船貼過小的面頰,小的感知月船面頰冰冷,不似人溫;還有……”蘭芽說到此處,輕輕閉了閉眼睛:“還有月船臨去一吻,唇卻剋制著,只輕輕貼上來。可是,我卻還是感受到了唇上的粘膩。”
蘭芽悄然嘆息,抬眼望他:“我便斷定,他面上唇上便都是做了偽裝。”
蘭芽盯住他的面紗:“大人出身紫府,從年幼起便獨自行走天下,偵緝辦案。瞞過紫府,瞞過寧王,甚至要瞞過北元,必定精於偽裝,才得保自身。月船的偽裝已臻化境,騙過了南京上下大小官員去,那麼此時大人又何必戴上這塊面紗?面紗原本是最愚蠢的偽裝罷了!”
“是麼?”司夜染不急不忙,緩緩收緊手臂,將蘭芽牽入他懷中。
那
力道綿密,看似不重,蘭芽卻掙脫不開。便彷彿毒蛛吐絲,蛛絲柔韌,獵物只能束手就擒。
蘭芽終是跌入他懷中。他盯著她的眼睛,耐心道:“我倒不贊同。面紗雖然是最簡單的偽裝,可是有時卻又最奏效。尤其是對著聰明人,勝算便更大。”
“為什麼?”
蘭芽身子跌入他懷中,神思更彷彿被他牽引進了一個迷宮。從她第一眼看見他戴著面紗,從她影影綽綽看清他的輪廓,從他刻意重提認出月船破綻之事……她的心思便不由自主被他牽引,走入他早安排好的方向。
“只因為聰明人往往臆想大開,自以為是。他們會自行想象面紗遮住的部分,將自己的臆想拼湊上去,把眼前人重塑成他們自己想象中的模樣——他們更在乎他們自己的臆想,反倒忽略了眼睛能看見的現實。他們總以為眼見未必為真,只以為他們聰明的腦袋想出來的才是真的。”
蘭芽掙扎:“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自然知道。”
司夜染輕挑唇角,薄倖地冷笑:“你若當真從未想過,當日在懷仁府,你我要去赴宴時,你便不會在月光廊下對我說出那句話~”
蘭芽登時心魂俱顫——原來就連這個最最細微的試探,也沒能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