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見蘭芽來,這一口氣才舒了,可是隨即卻又氣不打一處來——這樣的場景,該是叫她看見的麼?
蘭芽上前推著虎子:“你先換衣裳去,別擾我跟愛蘭珠說話。”
虎子也知道自己這一身狼狽,便恨恨地又瞪一眼愛蘭珠,這才轉身走了。
蘭芽靴底小心地踩著水,走過去將房門掩了,這才回身笑:“愛蘭珠,屋子裡沒有旁的人了,你便鬆了那床腿兒起來吧。看樣子也抱了大半天了,胳膊都算了吧?快起來散散。”
愛蘭珠這才狼狽地鬆了手,站起身來的時候已是搖晃了。
卻還是逞強,恨恨瞪蘭芽一眼:“你還知道來,啊?我叫你們大明的官兒找了你好幾回了,你不可能每一回都是沒聽見。你是故意不來見我!”
蘭芽上前扶著她坐下,蘭芽自己回身也坐在一把椅子上。兩人都盤起了腿兒來,免得腳面又都泡到水裡。
蘭芽說:“咱家自然知道姑娘找我,可是咱家一想,我縱然來了,又能幫得上姑娘什麼呢?姑娘的心結總歸還是在虎將軍身上,咱家也做不得虎將軍的主不是?“
愛蘭珠平靜下來些,垂頭不做聲。半晌才道:“算了,我想叫你來,就是想看你還認不認得我。那個犟種死活就說不認得我了,我就想拉你出來做人證。”
“可是現在也想明白了,就算拉你出來又能怎麼樣?他不是不認得,他是故意裝作不認得罷了,就算有你在畔指認,他若想不認,就誰都拿他沒辦法。”
這話說得實在,蘭芽心下對愛蘭珠倒是又多了一重認可。
身在高位之人,想要承認自己錯了,那可真是太難了。以她的出身,自然也有高傲的本錢,卻難得她能高傲得起,也能降得下身段來。
蘭芽便輕輕一嘆:“……只是姑娘,何苦這般自辱?咱家欽佩姑娘勇敢追愛的勇氣,只是……這並非最好的法子,反倒將虎將軍推得更遠了。”
愛蘭珠霍地抬起頭來,眼中已是有了淚。
“我自然明白!我女真雖然沒有你中原那些勞什子的規矩,可是好歹我也是個雲英未嫁的女兒家。那點子恥辱心,我也是有的。只是,我已經沒有了退路。我,快要等不及了!”
“此話怎講?”蘭芽也是一怔。
本以為又是愛蘭珠故意耍小性兒罷了,可是看她此時的神情,分明已是決絕之色。
愛蘭珠嘆了口氣:“反正既然你上一會就猜到了我的身份,也罷,我就也不妨對你直言。”
“我,愛蘭珠,是建州女真的公主。我爹是建州衛指揮孟特穆,建州左衛指揮是我二哥董山,建州右衛指揮則是我叔叔凡察。”
蘭芽點頭。她早就猜到了。
愛蘭珠見蘭芽面色淡淡的,便更覺難過:“連你也覺得,我這個女真的公主真的沒什麼可值得尊敬的,是不是?只有我自己才拿我這個身份當回事,原來你們根本都不把我放在心上!”
蘭芽沒說話,可是她從
愛蘭珠這般自我貶抑的態度上,便已經隱約察覺到愛蘭珠是一定遇見了與她身份有關的、她不喜歡的事。
果然,愛蘭珠抽噎兩聲便停了哭泣,伸手將眼淚擦乾。
“我要嫁人了。”
蘭芽心便一墜。是了,這就是這天下所有公主的必然命運。
小的時候可以在父兄身邊享盡尊榮,可是一旦到了婚嫁的年紀,便要成為父兄的工具。
“嫁給誰?”
愛蘭珠苦笑一聲別開頭去:“蒙古大汗巴圖蒙克!”
“什麼?”蘭芽聞言便也是狠狠一驚。
愛蘭珠瞥向窗外,神色淡漠:“我爹和哥哥都說,能嫁給那個人是我的造化。他們說那個人只有十八歲,相貌英俊宛若九天謫仙,更可貴的是他用情極專。要不是他的徹辰滿都海去世了,他都不會再另娶。”
愛蘭珠舌尖下嚥下一句話,沒有全都說給蘭芽聽:她的父兄還說過,這樣能叫女真與草原聯姻,借草原以壯大女真的機會,千載難逢。
從前草原根本就看不上女真,建州女真從前不過是人家大元朝治下的一個萬戶的頭目罷了。這回卻有機會與草原聯姻,便是等待多年的機會來了。
“原來是這樣。”蘭芽垂下頭去,心中也是百轉千回。
“可是我不管那個大汗再有千般好,我也不願嫁!”愛蘭珠含淚悲呼:“我心裡想著的人……不過是那個犟種罷了!”
她傷感地吸氣:“我在女真與父兄已經吵翻了多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