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披著蓑衣,提著琉璃燈,默默站在院子那頭的人是南柳,他知道的。
他總是看一眼就能認出她。
“怎麼不過來?”
琉璃燈的燈光慢慢晃動起來,朝這邊走來,卻又猶猶豫豫地停在了廊下。
拾京三步並作兩步,跑下去,把她拉回了屋,南柳卻扒著門框,沒敢進。
兩個人一個在門裡,一個在門外,隔著一道門檻,沉默不語地對望著。
拾京打破沉默:“不進來?”
南柳垂眼避開他的目光,半晌小聲說道:“不進了……我身上都是雨,滴的到處都是。”
“你一個人?”
“嗯……我……一個人偷著來的。”
拾京輕輕嗯了一聲:“現在……連和我見面都要偷偷摸摸,不能被人知道嗎?”
南柳不知道說什麼好,垂著頭,鼻尖發紅。
“對不起……”
“我又不傷心。”拾京給她笑了笑,“我是蒼族人,無所謂婚誓婚約這些……倒是你,肯定不好受吧?”
南柳眼角微紅,沒有說話,只是含義不明的搖了搖頭。
“你其實從見到我開始,就知道我肯定不能和你成婚,對不對?”
過了好久,南柳回答:“是……”
“那你說喜歡我……當時是認為我是蒼族人,無所謂這些,喜歡了就帶在身邊,不必給誓言,是不是?”
南柳使勁搖頭,又覺得他定是不信,無力道:“……沒有。”
她想到了肯定不能和他成婚,但她逃避了這些問題,彷彿,能歡喜一日,那就歡喜一日。
“若是之前,你這麼做我也不覺得難過。可你給了我誓言,給了我承諾,這些我都戴在身上,也都記得……你既然做不到,為何那時要與我做約定?”
南柳吸了吸鼻子,聲音微小的說了一句:“我錯了……”
“八月成婚?”
南柳點了點頭。
“……你定下了,就是他了?”
南柳揉了揉眼睛,蔫巴巴地點了點頭。
“那我呢?”
長久的沉默。
拾京眼中的光又暗了些,自言自語道:“原來……你還沒想好……”
是啊,連他都沒想好自己該怎麼辦。
拾京走過去,慢慢抱住她:“你這樣,特別讓人……讓人恨。在蒼族,給了誓言又做不到的,是要受懲罰的……”
他放開南柳,一件一件,摘著身上的銀飾。
“拿回去吧。”
南柳紅著眼,說道:“我已經給你的……我不能收回來……”
“誓言你做不到,自己的感情自己沒辦法做主,那就不要許諾,收回去吧。”
南柳狠狠擦了眼淚,抬頭說道:“我說過的話,立過的誓言,就如同送你的這些東西,一件都不能收回。”
“你能怎麼辦?再跪到雨中,求你母親收回她說過的話嗎?”拾京的平靜終於撐不下去,裂開了口,他差點哭出來,忍著淚問她,“傅居跟我說過了,這不是你能決定的,我不怪你,我真的不怪你,但我也不要你的誓約了,你不是我阿媽,你要考慮的很多,不是把人藏起來就能做到永遠在一起不分開的。南柳,我不要你為難,你把你的誓約收回去,我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你也不會有這麼難過……我是蒼族人,喜歡過就足夠了,沒有誓言,我喜歡的姑娘和誰在一起,和誰生孩子,我都會祝福的……”
南柳控制不住,終於痛哭起來:“連誓言都收回的話……你跟我之間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求你……不要這樣……”
“本就什麼都沒有。我來昭陽京,是來找阿爸的家人,不是來喜歡你的。你承諾過,要向我阿媽對阿爸那樣,這一生就我一個人,但你做不到。既然做不到……那就把喜歡收回吧,留著也沒用。”
“拾京……拾京你給我點時間。”南柳見他拿著長錐要撬開鎖心環,撲上去死死抓住他的手,幾乎是哀求道,“你等我好不好……”
“婚旨也是誓言,你違背了一個,還要去違背另一個?”
“那不是我的誓言。”南柳奪下他手中的長錐,遠遠扔出去,“我會想辦法的……我會想辦法的。我和傅居,彼此之間都不喜歡,也從沒有什麼誓言,婚旨不是我下的,那不是誓言,和你不一樣……和你不一樣。求你別這樣,不要這麼和我講這些話……我喜歡你,從來就只對你一人說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