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京聽得目瞪口呆,“陸澤安家……”
“差不了多少,我們這裡都是這樣,盤根錯節的。要說區別,可能就在於,陸家是新黨,這二十年才起來,我家就不同了,延文帝時起家,到現在有一百多年了。”
拾京沉默半晌,下結論:“所以你們大婚真的是什麼都考慮,唯獨喜不喜歡不考慮?”
“不錯。”傅居低聲說道,“她要做儲君,將來要接帝位,比起喜歡,她更應該考慮的是如何坐穩這個位置。她若是實權在握的皇帝,那她和你大婚,立你為帝君都無所謂,因為她可以,她不需要考慮幫襯。但她現在什麼都沒有,若是空坐上儲君位,皇帝一撒手,這個江山,靠公主自己是坐不穩的,這種情況下,你這個無家世又不能幫她的男人,能做什麼?又憑什麼當王君?喜歡嗎?情愛都是取悅無知百姓的,在位者若只顧情愛,將來只會讓後世嘲笑。”
傅居第一次把話說這麼透徹刺骨,他看拾京的表情,知道他是聽明白了。
傅居接著說道:“皇上昨晚震怒,就是因為……公主別的本事都沒學會,唯獨為了一個情字,就敢出此下策,簡直是讓天下人恥笑。皇上有易儲之心,可要立的儲君卻是個要為情下跪的人,你覺得,誰會服她?”
“別說了……”拾京站起來,他明白了最近南柳為什麼眉間總是帶愁,看他的眼神為什麼總有一絲愧疚,“別再說了。”
“拾京,我還是那句話。”傅居深吸口氣,鼓起勇氣說了出來,“你們私下裡定的都不算。她往後要怎麼待你是她的事,但如果婚旨下到我手裡,我真的不會給你留半點位置。我們是合得來,在火銃一事上,我也欣賞你,但我不會給你留情面。外子就是外子,我們這裡,以婚姻為準。無婚姻,管你喜不喜歡,有沒有情分,統統都不被承認。你做好覺悟,若不想規矩當個外子,受我管教,那就想好自己的出路,早點離開。”
傅居直白。
往日都懶得說,今日是真的委屈,把話全說了。
拾京淡淡瞥了眼他就收回了目光,臉上看不出生氣也沒有迷茫,只平平靜靜的站著,似是在消化傅居的話。
傅居揉了揉額角,看到他身上的九瓣蓮,狠了狠心,決定一次性把話說盡:“還有你身上帶九瓣蓮的東西,不能戴了。”
這句話讓拾京不得不問他一句為什麼。
傅居說道:“我早跟你說過了。九瓣蓮不是誰都能戴的,王君王妃才有資格用,大婚後……你可以留著它,但你不能戴它。”
拾京怔了一會兒,問他:“所以,我不能和南柳大婚,是因為我沒有家世,幫不到她?”
“嗯。”傅居想了想,稍微軟了語氣,半安慰道,“家世出身這些只能靠運氣,你改不了,不是你努力與否能改變的。所以你也別……別太在意這方面。沒辦法就是沒辦法,只能說……你看開吧。”
拾京把他說的話,仔細又想了一遍,問他:“那之前,昭王收我做徒弟,江阿孃認我做兒子,是什麼用意?”
傅居道:“那是皇上給公主的一個訊號,讓她安心大婚的意思,皇帝早把你安排妥當了,雖不涉朝政,但對外子而言,給你抬得身份足夠了。可惜公主不滿意,她可能一心想讓你當王君……”
這才惹怒了皇帝,把事情鬧到這一步。
拾京慢慢挪步到院子裡去,回過神才發現,製造辦的官員們早就到了,昭王今日也來了,可能是聽到了昨晚的訊息,見他從後院出來,急急忙忙轉著輪椅過來。
拾京停在他面前,不知該說些什麼。
有震驚,有原來是這麼回事的恍然大悟,但最多的,是無可言說的難過與失落。
出了林子後,被人瞧不起,被人騙,生病受傷,被人拋棄,這些都是還好,悲傷過去後,痛也就痊癒了。
真正重傷他的,是出了林子之後,始終無法真正理解外界,無歸屬,無家,以及……現在的失落和難過。
欣喜之後,便是巨大的打擊。
原來,是這樣……
外面的人都知道好多道理,讀過好多書,也都樂於談情愛和談矢志不渝的感情,可到頭來,卻在真的談及情愛和喜歡時,說的都是家世,資格,現實……
原來,喜歡和在一起之間,還橫亙著無奈。
原來,世間所有情愛,都無簡單一說。
喜不喜歡,愛不愛,和能不能得到,能不能在一起,中間隔著一道鴻溝。
並不是每個人都能跨過這條鴻溝的,比如他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