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忻摳著椅縫裡的一顆葡萄乾,摳得十分專注,不時呆懵地抬起頭看看。陸梨便趁勢把一小勺蛋羹喂進他嘴裡。小臉蛋粉撲撲的,兩隻眼睛黑溜溜,穿著一身青緞的小麒麟襖,一看就是他那個小蠢娘給做的。宋玉柔看著便走過去,兩手小心地把他抱起來,問陸梨:“是你生的?”
陸梨點頭:“嗯。還小骨頭軟,你得託著他後背。”
宋玉柔算一算出生的時間,一瞬鼻子有些酸,調整了下姿勢。
“吧、吧~”小人兒在懷裡輕輕踢騰著,手裡抓著木搖鼓隆咚響。那手指頭幼嫩得像透明,指節凹進去一個個胖胖的小梨渦。宋玉柔掂起來親了親,像是發自肺腑般:“他不傻。”
“是不傻,學他爹,悶不吭聲有主意著呢。”陸梨說著,臉頰有點不好意思的紅雲。她現在的氣色嬌妍得如若一朵花,宋玉柔是最知道他們兩個的,楚鄒根本離不開陸梨,小時候就被陸梨鎖著魂牽著鼻子走了,那位太子爺就是嘴犟,心裡從來對她擱不下。
宋玉柔就說:“你喜歡他,就勇敢地喜歡吧,我也不會再替我姐姐阻撓你。”眼睛裡有一種哥哥對做妹妹的心疼,但藏得很隱秘。
他的三角玉佩已經被母親楚妙藏了,或者是毀了,雖然他從此沒有辦法再對另一個短命的女人有任何回憶,可毀了也好,很多事兒知道了比不知道更輕簡。
陸梨自是看不懂的,因他這句鼓勵心生出感激,問他:“那你和三公主打算怎麼辦?”
宋玉柔放眼望去三丈高的紅紅宮牆,略頓了一頓,應道:“我自個有主意,你不用擔心。”說著把小楚忻放回椅子裡,繾綣地看了一眼,拂開袍擺出去了。
第209章 『壹零壹』正煞入邪
三天後討梅被送走; 聽說是因為與小太監偷好; 被馬太監在窗子外頭瞅見了,那太監捧著她的臉親得到處是印子,門被推開了還停不下來。
說來從皇上把她與小翠派去楚鄒身邊,楚鄒對她倆一貫十分寬鬆優待; 衣裳首飾的打賞更從來沒斷過。這才剛封良媛沒多久就出這種事兒,確是有些過分了。楚鄒念在她與陸梨姐妹一場的關係上,便順水推舟配給了那太監做對食,把兩個打發去浣衣局裡當差事。
是在正月二十九那天傍晚送走的,討梅被太監腳離地扛著; 黑亮的長髮倒垂下來; 俏麗的眼睛裡泛著紅,邊掙扎邊哭喊著道:“陸梨; 陸梨,這就是我們當初設想的後宮,這就是你說的姐妹情; 可嘆我不懂; 我不服!你睜眼看看你身邊的男人,他就是個冷血無情的種; 現年你如花似玉他寵你愛你; 可他朝你紅顏漸老色衰愛弛,你逃不過是和我一樣的下場……唔!”
主子爺正在裡頭聽著呢,馬太監連忙一揮手,叫人用巾子把嘴堵上。
陸梨站在廊簷下; 懷裡抱著酣睡的忻兒,只順著風勢把聲音飄向討梅:“諸事皆因而果,一報還一報。你是我一道進宮的姐妹,一起吃苦受罰,一起在西二長街上拉過勾,起過誓。苟富貴勿相忘,你想當淑女,我午睡的功夫教你上妝,你喜歡二爺,我硬著頭皮幫你給他傳紙條兒送吃的。可不知從何時起,你卻開始了明裡暗中的算計,從天一門的尚食局考試,到後面在貴妃康妃跟前,擠兌我去太子身邊服侍,之後更幾次三番的來找茬。我不與你計較,反叫…春綠提點你要小心,誰讓你是我在這宮裡宮外第一次交心的女伴,我珍惜。可今兒恕我沒有再大的胸襟,能夠容忍一個傷害我兒的惡人,怕我這次再容了你,他日便是郭公與蛇。今後的路,恕我做姐妹的再不作陪,浪裡風裡各自把握吧。”
她說著,一雙潭井般的眼睛便望向遠處的殿脊——“這後宮之中啊,看不見的刀光劍影,殺人的刀子都是不見血的,日後你就曉得了。那些女人能夠活下來,手上沒有哪個是乾淨,都得敬著遠遠的。”陸爸爸慢緩的嗓音遙遙耳畔,老一輩說得對,能活下來的都做不成真善茬。
她往回走,馬太監便讓人把討梅扭擰著扛出去了。
楚鄒端坐在正殿裡,手上勾弄著一支毛筆。應該是才從外頭回來沒多久,頭上尚戴著烏紗冠,一襲靛藍緞刺繡雲海團領袍,被他撐得肩展脊直。問陸梨:“你可怪爺太狠麼?今後這宮裡,誰人但敢冒犯你母子的,下場都要比這還不如。”
言畢微斂鳳目,凝了陸梨一眼。
他盡做著這惡的遭人詬病韜光養晦的舉措,可陸梨知他心底某個深處卻抑著一股窒悶。那窒悶是傷,為著正…唸的崩塌,而非要用邪煞去固鑿那座壘。
陸梨若是嫁給王世子,那麼走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