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竹心這才自鋪上爬起,揉著眼睛開門要熱水。季秋陽自家穿了衣裳,整衣戴冠已畢,走到窗邊,開了窗子向外一望。卻見屋外風雪已停,地下積著幾尺厚的白雪,白瑩瑩一片尙不曾有人走過,不遠處那蘆葦蕩子上也白茫茫一片,因離的甚遠,那蘆花積雪也分辨不清。院中栽著的楓樹,此時都落了葉子,只剩光禿禿的枝椏,其上亦落滿了雪,真如瓊枝玉樹一般。
季秋陽眼觀此景,心裡暗道:怪道此處叫做個楓蘆庵,原來有這許多楓樹還有那一大片蘆葦蕩子。可惜此刻隆冬時節,沒什麼上好的景緻。若是秋季來此,那楓林欲燃,趁著一岸的蘆花,倒也好看。到明年科舉已畢,若是不中,那便也罷了。若是得中,少不得還要進京。我到時便帶了月明一道來,與她一同領略這風光。
想了一回,竹心已將洗臉水打來,季秋陽便合了窗子,走去洗臉。少頃,便有僕人送了早飯過來,卻是兩大碗*粥,一碟蔥油卷,一碟煎過的水餃子,一盤白麵饅頭,並些下飯的菜蔬。
季秋陽看這早飯亦十分豐盛,暗歎這周景初果然闊綽。當下,他只吃了半碗粥,一個蔥油卷,揀了些菜蔬就罷了,下剩的都交付與竹心吃,仍剩下許多。
主僕二人吃過了早飯,那送飯的家人又來收拾碗碟。
季秋陽吃著茶,便問道:“你家主人可起了?我想尋他說幾句話。”那人道:“小的開院門時,見主人房門緊閉著,想是還不曾起。公子若沒什麼要緊的事,怕是要等些時候。若是十分緊要的,小的便尋管家大爺去問問。”季秋陽想了想,笑道:“倒也沒什麼要緊的事,我等等也罷了。”那人便再不多言,只收拾了碗碟去了。
原來這起人昨夜鬧得很了,席上已吃了許多酒,夜裡歸房又辛苦至大半夜,到了今日清晨是再起不得身,一個個化身蝴蝶,入莊周夢裡,樂不思返。只是苦了季秋陽,直等到日上三竿,將要到午飯時候了,方才聽說周景初起來了。
當下,他便過去與周景初辭行。
走到房門前,一總角小廝正守在門上,見他到來,便向裡道了一聲:“季公子來了。”只聽裡面說了些什麼,那小廝便打起簾子,望季秋陽道:“公子請進。”
季秋陽走入室內,只覺一股熱風撲來,還夾著些脂粉濃香。定睛一瞧,那周景初卻並不在外間,只嬌紅一個在妝臺前坐著梳頭。見他進來,那嬌紅亦不迴避,向他笑道:“公子略等等,他就來了。”
話才落,那周景初已自裡面踱步出來,見了季秋陽,連忙上前,請他上座,又道:“不才貪睡,倒叫公子看笑話了。”季秋陽客氣了兩句,說道:“我這是來與周兄辭行的,昨日叨擾了一夜,今日又蒙賜飯,我已深感不安。此時風雪已停,我還是早些離去的好。”周景初挽留道:“公子何必這般匆忙,昨日粗茶淡飯的,也不成個敬意。我們這些粗人,又玩笑太過,反叫公子不自在。我心裡十分懊悔,本想著今日再好生款待公子。昨兒我家裡人送來一隻香樟、一隻狍子,都是鄉下獵人獵的鮮物。因昨日晚了,我便不曾叫人做。本想著今日再治一席,請公子嘗一嚐鮮,公子卻要走了,未免掃興。”
季秋陽道:“我於周兄無半分好處,卻蒙周兄如此厚待,心中已十分愧疚。今日這一席,實在不敢領受。”周景初不依道:“公子這話卻外道了,咱們相交朋友為的是哪般?若只顧著利害好處,那也不必相處了。”季秋陽笑道:“也不是我定要掃了周兄的興致,委實是我自家有些事體,須得回城去辦。且,我在京中尚有幾位朋友,我連日不回棧中,恐他們要尋。此為一則,二來夢泉的病,我也很是憂心,還是回去瞧瞧的好。”
周景初聽他這般說來,倒也不好強留,只點頭道:“既是這等說,那也罷了。季兄回到京裡,先去瞧一瞧夢泉。待我打發了這起朋友,也過去看看。他人在旅中,卻生這個病,實在叫人掛心。”季秋陽一一答應了,周景初便叫人裝了幾樣禮物,與他拿上,又道:“這一包是你的,一包是夢泉的,煩勞公子替我捎去。公子也別要固辭,不是什麼好玩意,不過與公子賞人的。公子再要推辭,我便惱了。”
季秋陽聽聞,只得將禮收下,交予竹心拿著。那周景初見他並未喊車轎來接,便命下人套了車馬,親自將季秋陽送到門上,又拱手道:“房中有客,我便不好遠送了,公子勿怪。”季秋陽亦還禮道:“周兄請回。”
當下,主僕二人等車,那車伕趕了騾子,便向城中行去。
待回至棧中,季秋陽到櫃上一問,果然有一封帖子,一封書信,並一個包裹,便一道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