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孝同心裡咯噔一聲,但表面上卻未曾露怯。炮製過的附子根本算不上毒藥,就算還殘留著一二分的毒性,也不會奪人性命,他何必害怕?
“派人去將告示撕了,毫無證據的汙衊之語,也敢放在府衙外頭,還真是膽大包天!”
主僕倆交談的聲音並不算小,在座賓客全都聽到了,有人面露猶疑問:“卓老闆,附子那物必須謹慎使用,為何會有人以此種藥材陷害於你?”
“附子之毒人盡皆知,正因如此,心存歹意的宵小之徒才會藉此迷惑視聽,詆譭卓家酒坊的名聲。逢春露雖能溫補腎臟,但那是鹿鞭、生地的功效,與附子全無半點關係。”
聞得此言,剛剛問話的商人吶吶閉口,眼神裡仍殘留著忐忑,卻不敢多問,畢竟卓府家大業大,萬一將人開罪了,哪有什麼好果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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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出卓璉所料,告示剛剛貼上不久,便被卓家奴僕怒而撕毀,不過經過府衙的百姓頗多,有讀書人看清了紙上的內容,站在原處高聲朗讀,訊息便如同點燃的炮仗般,猛地傳揚開來。
費年時時刻刻都盯著府衙前的動向,這會兒直接來到了桓家酒坊,一邊吸溜著山楂酒一邊說:“卓孝同本事不小,將紙張毀去後,他仍不放心,便派了兩名家丁在外守著,同樣的招數怕是不能用了。”
這會兒正值晚飯時分,酒坊的客人並不算多,卓璉也偷得幾分空閒,咬了口棗泥糕,道:“卓孝同能守著告示欄,卻堵不住城中百姓的悠悠之口,汴州有不少乞兒,只要給些銀錢便能幫著傳話,妾身手頭雖不算闊綽,但為了眾人的安康,拿出些許銀錢也是使得的。”
“小老闆腦筋倒是活絡的很。”
費年面露讚賞,起初見到卓璉時,她當街煮酒,藉著爐灶使清無底濃烈霸道的酒香發散出來,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即使她容貌絕俗,大家眼裡看的也是酒水,而非其他。之後她又主動踏足茶樓,將若薔的死因寫在信上,雖說是為了除去苗平,卻能稱得上膽識過人。
想到這樣的女子要守一輩子寡,他不由搖了搖頭,暗道可惜。
“小老闆,你真不準備改嫁?”
卓璉神色略有些古怪,桓母跟瞿氏操心她的婚事也就罷了,費年身為男子,怎麼也跟內宅婦人一般,將心思放在這檔子事兒上面。
“是否改嫁妾身也拿不準,有功夫思量這個,不如好生打理酒坊,多賺些銀錢傍身,日子方能好過些。”
話落,卓璉將剩下的棗泥糕吃完,拿著帕子仔細擦拭掌心的殘渣,微微上挑的杏眼中沒有半分波動。
費年嘖嘖稱奇,按理而言,女子尋個好夫家才是一等一的要事,偏桓卓氏與眾不同,就算守寡也不心急,如此沉穩,倒是令他刮目相看。
“卓家釀出了逢春露,您可想出應對之法了?”
“過幾日酒坊中會賣一批金波酒,出窖時妾身送些到茶樓中,費老闆千萬別嫌棄。”
早在數月以前,金波曲就已經徹底乾透了,不過曲餅放置的時間越長,曲力就越大,因此卓璉也沒有著急,反而按部就班地釀造酒水,如今裝著金波酒的大翁就放在泥屋中,以火迫法加熱,再過三天便能取酒裝瓶了。
費年本就是愛酒之人,他早就知道金波曲製法特殊,其中放了不少去皮掐尖的杏仁,只要一想,就忍不住吞嚥口水,哪裡會嫌棄?
“那就多謝小老闆了。”
身量高大的男人將米袋扛在肩頭,額間蒙上了一層細汗,但氣息卻依舊平穩,冷眼望著前堂的方向。
卓璉只覺得耳根有些發熱,她將費年送出門子,又幫著桓母把門窗關嚴,甫一回頭,便對上了面容陰沉的瞿易。
“義兄有事?”
卓璉仔細思索片刻,不記得自己在何處開罪了此人,眉心微擰,姣好面龐上露出淡淡疑惑之色。
“卓氏,你是新寡,又經營著酒坊,每日拋頭露面,言行舉止勢必得注意著些,若是生出流言蜚語,就算你不在乎,也要為義母考慮一二,免得她老人家傷懷……”
卓璉又不是傻子,怎會聽不出瞿易的言外之意?無非是覺得她跟費年走得過近,說不準是生出了姦情,才會這般開口。
“以我觀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身正不怕影子斜,義兄到底是何想法,也不是我能左右的。”
一邊說著,女人一邊拿起掃帚,將庭院中的積雪清掃乾淨。酒坊中多是婦孺,要是積雪成冰,難免會有些溼滑,還是提前收拾來得穩妥。
由於身量偏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