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衛東開始他的每日一講,洋洋灑灑旁徵博引說了十多分鐘。隔壁院子裡的春丫只能哄著生物鐘跟小汪一樣準的衛紅:“馬上就好了,他說完了我們就吃飯。他不說完爹不能跟*主席晚彙報,你哭也不能吃飯,不許哭!”
鄭衛東又說了好一會兒才講到正題,又有工作組要來了,這次是嚴查走資本主義路線的小農經濟行為,各家先進行自查自檢,要敢於亮私鬥私,爭取自己割掉一切資本主義的尾巴!
一說到工作組,誰都沒有周陽兄妹幾個重視。一個工作組就讓母親付出了生命,他們每次聽到這個詞,心裡都會跟著一翻。
“明天我去找隊長問清楚,豬、雞到底讓養多少,不讓咱養的就都處理了吧,這種時候,別招災比啥都強。”
周陽心疼弟弟忙活了一個夏天,給家裡養了這麼多的家畜,最後可能都白養了。
“嗯,不讓養就不養了。”周晨卻沒當一回事兒。他心裡在乎的東西從來都不是這些,他還能反過來跟周陽開玩笑,“這回能多殺幾隻雞,省得雞腿不夠分,囡囡總讓你吃雞屁股!”
周陽也笑了,“等國棟回來,雞屁股都沒有了!”
自從有了沈國棟,周陽基本已經不用吃雞屁股了。這小子嘴欠,總想去招惹妹妹,幾乎每次分雞腿都沒他的份兒。
周陽兄妹幾個在想著怎麼處理家裡的雞和豬,卻想不到,他們家裡的這些家畜早就有人惦記上了。
第二天下午,李淑華帶著古杏、李慶雲的媳婦王立芹帶著兩歲的兒子喜旺來到了兄妹幾人的家。
“唉呀媽呀!每回一進他家的院子,我這心裡就敞亮!”王立芹羨慕地看著一字排開的五間寬敞的大磚房,還有一眼就能看清屋裡頭的明亮玻璃窗。
王立芹是個俏麗的小媳婦,頭髮整齊地梳成兩個大辮子盤在腦後,還用嫩榆樹皮泡了水,把頭髮抹得溜光水滑,身上的花布衫和黑褲子洗得乾乾淨淨,布鞋上的白芽邊一個泥點子都沒有。
她懷裡抱著的喜旺也被收拾得乾乾淨淨,小男孩面板白皙眉清目秀,輪廓上一看就是李家的孩子。
“可不是。這幾個孩子可能耐了!”李淑華在院子裡認真地掃了一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你看看!就幾個孩子過日子,還養了這麼老些雞!那還曬了乾菜!哎呀!大姑,你看看他們這園子是咋伺候地!咋都長地這麼好?!”王立芹一驚一乍地對著家裡指指點點。看見什麼都要感嘆一番。
“他們家周晚晚這麼大了還每天喝牛奶呢!”古杏插嘴道。
“我聽我娘說過!半大小子就是不會過日子!晚晚都六歲了吧?這麼大孩子還給喝奶?!我們家喜旺長這麼大一口牛奶都沒給喝過!你看長地不也挺壯實!”王立芹顛了顛她懷裡的喜旺。
“周晚晚從小就病病歪歪地,能跟喜旺比嗎?”古杏從障子空伸手,摘了一個小嫩黃瓜,也不洗,拿手捋了一把上面的嫩刺兒。就開始咔嚓咔嚓地咬。
“我也要!我也要!”喜旺衝她伸手。
“一邊兒拉去!”古杏咬了又一大口,衝著喜旺笑,就是不給他。
“你這孩子,那老些呢,又不是你家地!給喜旺摘一個!”王立芹呼喝著古杏。
“吃這老破黃瓜幹啥!?他們家養了那老些雞,晚上給喜旺吃雞蛋,可夠兒吃!”古杏溜溜達達地去看別的地方了,留下王立芹和李淑華站在原地說話。
兩個人也不進屋,也不招呼家裡的人,就這麼站在院子裡旁若無人地開始指指點點。聊得熱火朝天。
周晨抱著周晚晚在倉房裡聽著,兩人臉上滿滿都是無奈。
麻煩來了。這是兩個人現在共同的心聲。
他們倆正在倉房裡清點曬乾的木耳和猴頭,沒想到這幾個人就這麼不見外地自己推門進來了。
這幾個人一來,他們的日子就消停不了了。別看王立芹長得秀秀氣氣說話細聲細氣,那是一句話能氣死人的主兒。
他們家那個喜旺,不動不說話是個特別招人喜歡的小孩兒,可惜,從來沒有消停的時候,破壞力堪比一歲以前的小汪,一眼看不住就給你弄個天翻地覆。
而李淑華母女……兄妹兩人只能在心裡接著嘆氣。
兄妹兩人深吸一口氣。準備硬著頭皮出去招待客人。
不看僧面看佛面,幾個舅舅和姥姥姥爺對他們掏心掏肺地好,他們忍忍這幾個人,就當回報姥姥他們吧!
小汪先兩人一步無聲無息地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