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你的聲音,也會一直記得你的聲音。”
微微彎著腰的少年神情一怔,半響,他嘴角的笑意就像是深冬的冰碴帶著冷硬僵硬。梆子聲聲,一聲一聲地挑撥著腦海裡的弦。袁寒雲挑眉,像是被女孩的目光燙到一般,少年轉頭看向前方,目光落到的地方是一處深巷:巷子兩旁白牆黑瓦,而雀簷上堆壘苦綠青苔。
天上清月泠泠,四下靜寂。
見袁寒雲終於不再說話,落旌垂下眼,伸出手輕飄飄地拿下他手中的銀幣,連一個眼神都不曾遞出便帶著君閒鑽進了烏篷船。或許按照從前祖母和教書先生講的大道理,落旌無論如何也不應該收下這枚大洋,但是現在,身無分文的她需要照顧君閒與自己。
木槳劃開月光下平靜流淌的河面,切開層層由內而外的傷口。
很快,烏篷船隱沒在黑暗裡,而寂靜的黑白巷子中傳來打更的梆子聲示意著時間的流淌。少年微微挑眉,月光下他的眼角帶著天生的風流薄情,明明是調笑的語氣卻不帶一絲溫度:
“那麼,最好是這樣。”
作者有話要說: 本小說有歷史人物,也有歷史真實事件,不乏虛構人物。
再次申明,女主和男主是我筆下的人物,不存在於歷史之中。
歷史太過真實,太過一板一眼,而我想透過筆下的人物去描繪一段往事,表達我從歷史那些過於冷漠的文字之中所感受到的震撼、悲哀、蒼茫、歡喜與感動。
當然,現實當中的李府半街並沒有被大面積燒過。
本次修改了袁寒雲與曾氏的bug。
☆、第4章 Chapter。04北平段家
八年後,北平段家。
鬱鬱蔥蔥的爬山虎佈滿了窗臺上的雕花鐵柵欄,地面上鋪著杜鵑紅的石磚頭,白玉石的圓柱支著仿古琉璃瓦的屋頂。這座房子是別人贈給段家作為在北平的府邸,建築風格頗有幾分中西合併的味道。本是透著幾分歲月靜好的房子,此刻卻從花園偏廳中傳出一道抑揚頓挫的洋人聲音:
“式筠小姐,請你保持安靜可以嗎?課堂上保持安靜,是對講師最起碼的尊重,如果你再講話的話,那麼我就、就——”來華傳教已快二十年的保羅神父此刻氣得臉通紅,絡腮鬍子一翹一翹的,但是礙著眼前學生的身份,就了半天也就不出個所以然來。
段式筠交疊著雙腿,腳上掛著涼拖,一邊嗑瓜子一邊朝保羅神父笑道:“神父,若是我再講話,神父待怎樣?”見他說不出話來,她轉頭對一旁的段式巽得意撇嘴,“我說爹怎地那般沒趣,咱們都按他的意思上了洋學校,他非要請個洋教士來家裡教書。你說咱們以後又不會出國,日後嫁人在家裡當個貴婦人,又何必現在學這外國人的東西?”
聲音響亮清脆,帶著三分與生俱來的驕橫之意。
額前梳了虛籠籠的頭,式巽將書抵在下巴處生就一副乖巧模樣,少女點頭:“我也這麼覺得,洋人說的話古里古怪還饒舌得緊,什麼賽先生德先生,學校裡的老師自己也沒弄清楚就來教我們真是笑也笑死了。不過聽管家說,爹這次去天津馬上就要回來了,三姐咱們還是小心點吧,爹可不像娘那般好說話。”
段式筠嗤地一聲笑:“你膽子就是小,爹回來又怎樣?馬上就要過節大哥會回來,講武堂也要放假了六弟也會回來。到時候,就算爹回來了要清問人,反正還有天塌下來總有大哥和六弟先去頂著,你擔心什麼?哦對了,五妹你剛才說什麼來著,德先生賽先生那是什麼?”
“一看你上課就是塗指甲去了!”但是式巽自己尋思了半天也沒想起那是什麼,“誒,你瞧我這記性,也沒記住當時老師說的是什麼來了,左右不過什麼新奇的東西罷了。”兩人之間旁若無人的對話徹底地惹惱了保羅神父,聽到式巽發問,神父抱著胳膊氣得懶得回答。
見神父這樣神氣,段式筠一雙鳳眼裡透著不服氣。少女偏過頭揚起下巴大聲問道:“誒,落旌,德先生賽先生到底是什麼東西啊?”一邊說著,少女還一邊挑釁地看著保羅神父。
“回小姐的話,賽先生是science,而德先生是democracy,是科學民主的意思。”身後傳來一道梨子般的清脆嗓音,卻是沉靜語調。等身後人說完,段式筠揚眉更加得意地看向保羅神父。
式巽一旁見狀,俏皮地吐了吐舌頭。
保羅神父氣得深深吸了一口氣,他先是兩手撫著胸前的十字架閉眼做了一番禱告,這才睜開眼嚴肅地說道:“兩位小姐,希望下次上課時,你們能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