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辜尨對書玉的情緒變化一向分外敏感,“看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了?”
書玉猶豫了半晌,道:“這壁畫畫得很簡陋,很多細節需要我憑藉已有的知識進行填補。你看這裡,阿篤部落的女族長生下了一個帶了外族血脈的女嬰。”南域部落,對血脈很是看中,帶了異族血脈的嬰孩在族內往往受到諸般歧視和孤立。
女族長帶回來的那個女嬰明顯以不同的線條畫就,便是將其視作了異類。
她驀地想起了梅。那位橫空出世而又驚才絕豔的南域女祭司也帶了部分漢人的血統,這其中有什麼關聯麼?
辜尨聽了書玉對第一幅畫的講解,略一沉吟,忽而指了指第二幅畫中出現的女祭司問:“這就是梅麼?”
書玉轉過頭去,看向畫中體態妖嬈的女人,繼而點了點頭:“應該沒錯。”第二幅畫跨越了三代,描繪的是阿篤部落驚現能預言天道大勢的巫女,遂簇擁其為新任女祭司。
“整幅畫卷就只有梅和那嬰孩用了這個顏色的顏料,畫裡的意思應當可以理解為,梅其實是那個女嬰的後代,或者說,梅是阿篤部落女族長和第一代清帝的後人。”辜尨摸了摸下巴,“嘖,這錯綜複雜的關係。”
辜尨將書玉心裡的推測說了出來。梅和那個女嬰皆用同色著重畫出,已經昭示了她們之間的特殊關係。
這其間的關係確實錯綜複雜,書玉乍聽之下也有些犯窘。尤其爾後梅復又去到清都,與第三代清帝和頤順王爺有了說不清道不明的瓜葛。
韓擎在一旁看著,也琢磨出了幾分味道:“你們說,梅以祭司身份入了清都,後又整出那麼多么蛾子,是不是存了報復的意思啊?”
書玉覺得可能性很大。大清與阿篤部落之間的族仇、第一代清帝與阿篤族長間的私仇,都落到了梅的肩上。
雖無從得知梅的真正心路歷程,但從梅在清都推動的一切來看,書玉很難將梅的動機歸為單純。
梅告知清帝龍脈將斷,於是清帝活埋八十一部鐵騎以震龍脈,而這八十一部鐵騎裡有多少人是當年進犯南域的將士以及他們的後嗣?
且為了鑄就太阿地宮,頤順王爺被埋入地宮,第三代清帝也在不久後一命嗚呼,縱然付出了這樣的代價,大清王朝依舊不日消亡。
照此來看,如果說梅半點異心也未存,書玉是絕不相信的。
隨後的壁畫與書玉瞭解到的一樣,梅入清都之後作了龍脈將斷的預言,舉朝震驚。且就在預言作出之後,清都天現亂象,宮闈內異心浮動,清帝下決心在山間河地暗設地宮。
再然後,八十一部鐵騎以及部分漢人將領的軍隊以各種名義被派往了七霜河,統統在七霜河遭不測,入了地宮成了沒有自我意識的活屍。
畫像一直到現在,都缺少了個關鍵的人物——
頤順王爺。
地宮內已按照計劃排布了各方兵將,只差了能統領震住這些鐵騎的統帥。無論頤順王爺是戰死抑或是被陷害而亡入了地宮,他都是這一鏈條中不可或缺的一環。
書玉整個人都趴在了石壁上,急急地尋找她想要看的壁畫。
凌亂而簡陋的線條在她的眼前織就了一張大網,彷彿洪水巨獸,將她瞬息淹沒。
突然,她的目光一頓。
視線再度落在了長刀釘死異人的那幅畫上。
這一次,她關注的不是那柄長刀,而是被釘死的異人。
那異人身量高於普通人數倍,長臂如猿,巨瞳猙獰。書玉的腦海中卻不受控制地浮現出那日在韓家藏書閣內,她翻過的那些關於頤順王爺的畫本。
畫本里頭,對頤順王爺的描述正是天生帶煞,目如銅鈴,臂有八尺。
那是當時整個民間基於敬仰和拜服而對那位戰神王爺的妖魔化。
如今,壁畫裡的異人與妖魔化的頤順王爺不謀而合。
書玉撫著壁畫的指尖微微顫抖。
此刻再看這幅畫,她的心境已驟然不同。那位戰功赫赫的頤順王爺,並非死於馬革裹屍,也非死於宮廷暗箭,他是被活活釘死在了地宮的某個祭臺上的啊……
用那柄南域進獻的、清帝賞賜的象徵著他榮耀的長刀,釘死在了活人墳裡。
突然,書玉的腦中閃過了一道光。
“你們有沒有人記得,頤順王爺的名字叫什麼?”她驀地開口問,“他在受封頤順王爺前的名字,是什麼?”
身後的兩個大男人皆是一愣。兩人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