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恆言又好氣又好笑。
等杜恆言用了一碗小米粥出了明月閣,已經是半個時辰後了,到了府門,並沒有看見阿寶的身影,正奇怪著,便見杜婉詞從裡頭走過來,著了一身交襟窄袖襦裙,臂上挽著四指頭寬的紫色白花披帛,目不斜視地從杜恆言跟前走過,步履舒緩,彷彿站在她跟前的杜恆言是透明的一般,眼見著她上了候在外頭的華蓋馬車。
杜恆言收回了目光,便見阿寶從院裡的假山後轉了過來,“阿姐,我剛看見她過來,就跑躲起來了!”
以前阿寶還不怕杜婉詞,近來杜婉詞越來越古怪,看她的眼神總讓她心裡荒涼涼的,小阿寶在小茶巷子裡頭過了好幾年窮困潦倒的生活,慣會看人眼色和趨利避害,遠遠見杜婉詞過來,就跑躲起來了。
杜恆言牽起阿寶軟軟的小手,囑咐道:“一會到了東宮,可切莫再亂跑。”
小阿寶歡喜地點頭應下,她還挺喜歡去東宮,就是不知道這一回能不能碰到楚王府的那位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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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書房裡頭,趙元益望著面前十分平靜的子瞻,急道:“人可一會就要到了,眼看杜恆言和慕俞就要下定了,別怪我沒提醒你,你現在爭取,還來得及,你那副《梅花繡眼圖》,她可和當朝大儒管濂先生並排放著的,現在京城士子都在打聽鳳竹公子是誰。”
張憲望著宮女端上來的茶,右手成拳,微微抵了嘴,輕咳了兩聲,苦笑道:“殿下,今時不同往日了。”
趙元益急的從書桌後頭轉了出來,“怎麼就今時不同往日了,她不過收了慕俞的細帖子,還沒下定呢,再說便是下定了,也不算什麼,不還沒娶回去嗎?”
見子瞻不說話,又道:“我可和你說,恆言人看著疏淡,心腸卻是熱的,你看她在外頭對阿寶不也不正眼瞅一眼,可你也知道她多疼惜阿寶啊,所以,即便她平日裡沒有正眼看你一眼,你也不必介懷……”
子瞻輕輕瞥了趙元益一眼,垂眸道:“殿下,若是子瞻得了不治之症呢?”
正要反擊張憲的太子殿下,剛一張口,忽地愣住:“你說什麼?”
“前兩日太醫局的太醫們又給卑職進行了會診,說是無性命之憂,卻不宜有子嗣。”
張憲面上勉力保持著平靜,心口卻感覺好像已經縮成了一團,疼的心好像是空的。
他那日下湖救恆言後,一直高燒不退,胸中氣滿,喘息不變。太醫們多日束手無策,官家知道後,讓太醫局進行會診,說是一種癆病,所幸在初端,尚無傳染之慮,但若是治好,卻不知要花費多少年。
他怎麼忍心耽誤恆言,如果治不好呢?林承彥雖比他年幼幾歲,卻也是潔淨的君子,恆言和他一起,也定不會受委屈。
趙元益尚在凌亂中,外頭小黃門來報,“殿下,杜家小娘子已經進了東宮,由人帶過來了。”
趙元益立即上前兩步,道:“子瞻,你的病暫且不好說,太醫誤診也是有的,可是恆言這邊親事迫急,你不妨與她直說,讓她自己判斷。”趙元益說道這裡,深深地看了一眼張憲,輕聲道:“子瞻,你若是退一步,便是一輩子了!”
一輩子與杜恆言無緣了。
趙元益見子瞻眼裡掠過震動,心頭微嘆,出門去接了杜恆言,見到阿寶也在,立即亮了眼睛,上前牽著阿寶道:“我帶了好些小玩意過來,你隨我去看看。”
杜恆言奇道:“難道殿下是特地讓恆言帶阿寶過來?”
趙元益緩緩搖了頭:“恆言,我是替子瞻邀你來的,你進去吧,書房裡外,我都清理了,不會傳出有損你名聲的事,你儘管放心。”
在趙元益的地盤,杜恆言確實是放心的,可是她不覺得她有和張憲單獨見面的必要。
趙元益看出她的不願,側仰著頭,望著萬里無雲的天道:“恆言,他這些年為你做的,明裡暗裡,我都看在眼裡,你該給他一個機會,就算,告別故人?”
趙元益的臉上有未加掩飾的傷痛,杜恆言心頭一糾,不覺便點了頭,其實她一個現代姑娘,並不糾結這些,細想來,她自己也是想與張憲說些什麼的吧。
紫依說,那一日她落水,張憲也跳了下去,在水裡找了她很久,然後險些栽倒在了湖裡,還是太子殿下發現不對,派人下去救了上來。
趙延平搶納她為妾,他單槍匹馬闖到了趙萱兒的郡主府上,原本他要闖的還是肅王府。
當時阿翁將他二人的兩張細帖子都擺在她跟前,她猶豫了許久,選了慕俞的,那日讓李菁兒陪她到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