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爺子放下了裝著瓜子的小圓木盒子,接過來一看,只見上頭的字跡十分娟秀, “元嬸子,您託敏兒的事,子瞻不允成行,親家仍做的,換一個人,不知嬸子意下如何?”
元氏忽地拍著胸口道:“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哪還有比他家更好的啊!”王公貴族雖也有好些,譬如翼王府、北安王府、楚國公府等,一是沒有適齡的兒郎,二是與肅王府沾親帶故不說,日後門第太高,日後阿言受了委屈,誰能替她出頭?
杜老爺子收了信,沉吟道:“此事,你先莫聲張,改日你與呈硯說一說,我聽熙文說,阿言後日要去赴宮中的宴席,那日四品以上的夫人、小娘子們都去,定會有別家也中意阿言的,到時候收了草帖子,讓阿言自個挑!”
先前元氏一直擔心阿言擔了個憊賴小娘子的名聲,姻緣上頭有些掛礙,這回,連張相家的小衙內這般俊俏上進的兒郎都看中阿言了,元氏心頭的陰霾瞬間一掃而光,如晴湛湛的天空,樂呵呵地應下:“可不是,我家言兒性子乖巧,人長得又美,合該仔細地挑一挑的!”
一旁的杜家老爺子聽元氏前後不一的口吻,樂呵呵地摸著鬍子點頭:“夫人此言甚是!”
元氏心裡美了沒一會兒,又忽地從藤椅上起身,“不行,我得去給阿言挑一挑去赴宴的衣裳、首飾!”
杜恆言正在窗下給小黑娃剪著絨花,見外頭凌媽媽匆匆地趕來,身後還有兩個女使捧著兩個象牙嵌紅木的盒子,各一尺半來長,忙下了閣樓,問道:“凌媽媽,怎地這般急?”
凌媽媽笑吟吟地道:“言小娘子,這是老夫人讓老奴送過來的,說你眼看就要及笈了,挑些喜歡的戴著!”說著,讓兩個女使將盒子交給了紫雲和紫依。
待凌媽媽走了,杜恆言開啟兩個盒子,一時被亮的晃了眼:鎏金穿花戲珠步搖、金鳳出雲點金滾玉步搖、鳳凰展翅六面鑲玉嵌七寶明金步搖、孔雀紅包步搖、四蝴蝶翡翠步搖、金絲香木嵌蟬玉珠釵、一色宮妝千葉攢金牡丹首飾、纓絡墜、藍寶石南洋珍珠耳環、瑪瑙項鍊、嵌珠金項鍊、孔雀綠翡翠珠鏈、赤金盤螭巊珞圈、白青玉鑽石項鍊、珠翠慶雲冠、羊脂茉莉小簪……
杜恆言忙捂著胸口道:“快合上,快合上!”這裡頭隨便一樣都價值不菲,阿婆竟然給她送來了兩盒!
紫雲合了盒子,問道:“主子,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杜恆言道:“沒事,就是亮的我頭暈!”她在現代也就是一個窮書生,買一顆小鑽石都能開心個一兩年,一下子湧來這麼多,像是不要錢一般,她剛真怕她心臟受不了。
杜恆言望著已經合上的象牙嵌紅木的盒子,依舊心有餘悸,吩咐紫雲道:“這兩盒登記在冊,仔細收好!”她以後雲遊四方,就靠這些,也能走好些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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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二十五,一早榮延院的珍珠親自捧了一套襖裙過來五色錦盤金彩繡綾長臂短襖,一條兩指來寬的鏡花綾披帛,一條齊胸的玉色繡折枝堆花長裙,一件五彩刻絲石青銀鼠氅衣。
珍珠笑道:“今個晚上進宮赴宴,夫人特地為言小娘子備著的!”
這個珍珠自來在榮延院僅僅屈在於媽媽之下,向來面軟心狠,紫雲和紫依一見她笑,竟覺得後脊背發寒。
杜恆言笑道:“伯孃想的真是周到,勞珍珠嬸子跑一趟,這麼一早,天寒地凍得,嬸子不若用些茶水再走?”
珍珠見她只看了一眼襖裙便交給了身後的女使,微微蹙了眉,旋即笑道:“多謝小娘子,夫人還在等著奴婢回話,奴婢先告辭了!”
杜恆言喚道:“紫依送一送珍珠嬸子!”
紫依小腿彎一顫,硬著頭皮應了聲:“是!”帶著珍珠出去了。
過來一會進屋,杜恆言見她慘白的臉,笑道:“看你兩出息的,能吃了你不成?”
紫依嘟著嘴道:“主子,你是沒見到榮延院的那些灑掃女使被她懲治的樣子,我聽墨林說,那個叫如非的小丫頭,才八歲,一根小手指血糊糊的耷拉著,就這樣斷了,又沒錢買藥,這冬天的還不知道要受多少罪!”
杜恆言心口一跳:“我只當她嘴皮子厲害些,心眼多點,這般大的孩子也能下得去狠手?”
頓了頓又道:“你一會拿些銅錢給墨林,讓墨林去買藥給她敷一敷,最好能去看看大夫!別讓榮延院的人知道是我們出的錢!”
紫雲、紫依忙應下,同是做女使,難免有兔死狐悲之感,見自家小娘子這般仁義,心裡對杜恆言更敬愛了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