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托腮姿態懶散,一個一絲不苟正襟危坐,正是斐然與長庚。
斐然正對著俞雲雙,她甫一靠近,便抬起頭來,一雙眼睛烏溜溜的,黑葡萄一般,剛對著俞雲雙眨巴了兩下眼睛,便被長庚拉著站起身來對著俞雲雙一揖。
俞雲雙早就對他們二人說過在隱閣之中無需多禮,奈何長庚一直恪守規矩,她也只好由著他了。向著兩人做了個起身的手勢,俞雲雙的目光轉回到卓印清身上,才發現他也看到了她。
“回來了?”他眉眼的弧線彎起,神色怡然,沒有一點對弈該有的緊張,“我本以為你去去就回的,沒想到用了這麼久。”
“我也本以為如此。”俞雲雙走到了他的身畔,“未料到本是去看熱鬧了,自己卻當了一回熱鬧。”
卓印清頗感興趣地“哦”了一聲,還未來得及說話,在他對面的楚鶴便不樂意了,中氣十足嚷嚷道:“你若要落子便快著些,就算是輸,也要讓我輸得痛痛快快,這麼拖著我是什麼意思?”
俞雲雙聞言粗粗一掃兩人的棋局,才發現上面黑白縱橫,已近收官,黑子被逼在了一角,全然處於頹勢,倒也難怪楚鶴讓卓印清給他一個痛快。
卓印清對著俞雲雙展眉一笑,示意她先坐在一旁等一等,轉過身來重新執起白子,在棋盤上落下。
楚鶴呲著牙,狠狠抽了一口氣。
往日裡楚鶴見到卓印清,三句話裡面兩句是讓他喝藥,剩下一句便是訓斥他不好好休息,哪裡會有這麼安靜坐在一起的時候?俞雲雙原本不欲打擾二人,只是心中太過好奇,便悄聲問道:“他們二人怎麼想到湊一塊兒下棋了?”
長庚聞言板起小臉,一本正經解釋道:“公子今日為我二人授課完畢,見長公主還未到,便打算去書閣裡面看書,沒想到被楚老先生抓了個正著,說他得了空不好好休息,又要費神做些有的沒的,便將他拉來下棋。”
“下棋難道不必讀書費神?”俞雲雙詫異。
長庚動了動嘴唇,似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斐然便在這個時候湊了過來,白玉糰子一樣的臉龐漾著狡黠笑意,偷偷覷了一眼楚鶴,壓低聲音回答她道:“下棋自然是費神的,但是楚老先生是臭棋簍子,與他下棋,想要費神都難。”
俞雲雙忍俊不禁,便聽楚鶴重重哼了一聲,對著斐然吼道:“你小子給我過來!”
斐然向長庚皺了皺臉,慢吞吞地蹭到了楚老先生身側。
楚鶴應是沒聽到斐然方才的嘀咕,往他手裡塞了一枚黑子,急急道:“這一步該怎麼下?”
斐然輕舒了一口氣,墊腳夠著棋盤左中腹的一處便落了下去。
楚鶴一怔,正打算開口讓他慢著點,便聽對面的卓印清口吻淡淡誇讚了一句“好棋”。
口中“咦”了一聲,楚鶴回身細細一審視棋局,才發現果真如此。
斐然直起身來,白皙面頰上一個小小梨渦若隱若現。
“有好棋也不給我說!”楚鶴怒道。
斐然嬉笑道:“你又沒問我。”
“觀棋不語真君子。”長庚替斐然說話道。
“你還是輸了。”卓印清亦開口,伸手一指棋盤上的一個空位,“我下一子若是落在這裡,你便又失了一片。”
“罷了罷了,不下了。”楚鶴氣不打一處來,將手中的黑子丟回到棋罐中,“反正時候也不早了,我去給閣主煎藥。”
起身時,楚鶴又轉向俞雲雙,不放心叮囑道:“閣主這幾日還有些咳,阿顏為他蒸了川貝雪梨,長公主務必看著閣主吃了。”
見俞雲雙應了,楚鶴又不甘心地看了一眼棋局,才帶著長庚與斐然一併走了。
偌大的院子只剩下俞雲雙與卓印清兩人,便顯得有些空曠。俞雲雙坐到了方才楚鶴坐的位置上,幫著卓印清一同將黑白雲子分開收拾進棋罐。
“你方才說在宮中當了一回熱鬧,是怎麼回事?”卓印清將黑子撥弄給俞雲雙,開口問道。
俞雲雙抬眸瞅他道:“你怎麼還記得?”
“你說過的事情,我都記得。”卓印清笑道。
俞雲雙將宮內發生的事情與他簡練地說了一番,而後道:“我本以為季派與竇派決裂之後,她便對皇太后的位置已經死心了,原來沒有。”
“那你是什麼想法?”
俞雲雙拾著黑子的手指一頓,頭也不抬道:“不外乎是從養安殿搬到長樂宮,不管怎麼搬,對我都沒有什麼妨礙。”
“那你是決定讓了?”卓印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