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整個動作都僵住了,良久才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隨後頗為苦惱地摸了摸頭上的幕笠。
“不知官人慾往何處去?”她淺淺一笑,狀似不經意地問道。
他藏在幕笠後發出一聲輕笑,淡淡道:“不過是閒人一個,四處走走逛逛,並無想去的地方。”
閒人一個?四處逛逛?騙誰呢,孟湘看得出來這人很明顯是迷路了,而且從縣城東門迷路到縣城西門這裡,居然還以為自己是到了別的城中,這到底是多麼強大的尋路能力才能做到的啊。而且,這般路痴居然還隱瞞行蹤,這讓孟湘忍不住往深處想了想。
卻也不知她的神情洩露了什麼,那人突然冷笑一聲,又隨手將一錠銀子拋到她的懷裡。
“想必娘子是個聰明人,適才聽說娘子住在桃源村東頭第一家,我想你是不想我上門打擾的吧?”冷淡的聲音恍若刀鋒上的寒光,直接就威脅上了孟湘。
他既然聽到了他們與於廉的對話,也就是說他並非無意到這裡,而是盯上他們母子兩個才跟蹤而來的,可是費了這麼一番力氣就只是問路嗎?而且,問路的話用得著如此威脅嗎?
心思百轉,孟湘繃緊身子,似乎一點都沒有將他的威脅放在心上,平靜道:“不知官人所求為何?”
他哼笑一聲,從刻銀絲的袖口伸出一隻修長如玉的手,手指一挑將縐紗掀出一絲縫隙,她這才看清他的面容,當初那一眼果然沒有看錯,他有一雙動人的眸子,那雙眸子盈盈楚楚,未曾開言便先含情,更妙的是那墨色深處卻包裹著一絲綠,就像被夜色珍藏枝葉,只可惜這雙漂亮的眸子卻如此冷漠,似乎什麼都難以入眼。
怨不得他目下無塵,一副孤高冷漠的模樣,實在是他的樣子太過出眾了,從那幕笠上沾染的塵土便可知他必是一路奔波,可他雖神色疲倦,塵滿面,卻依舊遮不住明珠光彩,讓人看了便忍不住讚歎:這世間怎會有人生成這般模樣。
孟湘也是見過美人的,但見了這般光彩照人的面龐也忍不住讚歎,她也曾讀過古代品評人物的形容,什麼玉山玉樹,什麼日光耀人,原來真的有人能配得上。
然而,她卻不知道,這天下也流傳著對他的評價——
“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風姿卓然,遺世而獨立。”
越美麗的花越有毒,此人無端端在她面前顯出真容,恐怕有什麼陰謀。
孟湘面上不動聲色,只是安安靜靜地看著他,不帶痴迷,不帶豔羨,更不帶嫉妒,就好像他就是這樣一個平平常常的人,與別人並無什麼不同。
他對她的反應看上去有些吃驚,眉毛不動聲色地挑了一下,“既然認得了門,以後必然有所求,娘子勿急。”這話說的倒像是她求著他來似的,而此人說完便放下手指,四處看了看,隨意挑了個方向就離開了。
等孟湘一回身,就見孟扶蘇皺緊眉頭,不知道在想著什麼,察覺到她的目光,才回過神來。
“此人……恐怕沒有那麼簡單,我擔心他會給咱們家帶來禍事。”孟扶蘇的眉頭都皺紅了,可對這個神秘人卻素手無策。
孟湘倒是心大,安慰地拍了拍他的後背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就這人的認路能力,等找到咱們家去也不知道猴年馬月了。”
孟扶蘇搖頭,自責道:“到底是我不謹慎,哪裡知道他竟然將咱們家的地址偷聽了去。”
“哪裡有千日防賊的道理,你也不要過多自責了,唉——”她狀似嘆息一聲,惹得他不斷探頭察看,才笑靨如花道:“你這個將所有責任都一攬子挑在肩上性子怎麼不改改啊,我都替你心疼。”
每每說三句話不到,她娘總會脫口而出讓他侷促不安、羞怯不已的話語,到底還是孃親更厲害啊。
兩人也沒有再在此地耽擱,又尋了個人問路,買好東西后便往回走,路過一間勾欄時,正巧裡面爆發出一片叫好聲、鼓掌聲,孟湘踮著腳往裡望去,只見不大的一間勾欄裡卻是人挨人、人擠人,場面火爆的不行,而遠處高臺上正立著一小娘子,正是好年紀,個子高挑,腰肢纖細柔軟卻不堪一握,容貌清秀卻眉宇含愁,著實可憐可愛,但見她水袖一拋,容貌在水袖紗綢間若隱若現,腰肢一扭,那薄紗便越發貼身了,臺下的一幫看客陡然叫好,大把的銅錢便往臺子上撒去。
臺上舞伎將身子扭到極限就突然迴轉,裙襬飛揚,水袖飛舞,宛若一朵嬌豔花朵正徐徐綻放,然而,那朵花卻在不住輕顫。
孟湘盯著她的裙下,一下子皺緊了眉。
原來她裙襬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