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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部分

收了君王威嚴,他又恢復了慈父模樣。

李述微微鬆了一口氣,起身道:“謝父皇。”

她坐在羅漢榻上,寬袖掩蓋下,她將手落在膝蓋上,暖了暖膝蓋的冷意。

崔進之出了個昏招,李述想。

他這封彈劾摺子根本就經不起推敲,李述想要自證清白,並不是難事。

可問題是,為什麼崔進之會出這麼個昏招?他被逼急了,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想把李述拉下馬來?不,崔進之不是這麼蠢的人。

他這封摺子背後,究竟是什麼目的呢?

越是不確定的事情,李述反而覺得越是可怕。她心中有一種不安的預兆在隱隱作動,可想不通那不安到底來自於何處。

劉湊端來一盞茶,李述捧著喝了一口,將心中不安略略壓了下去,就聽身邊正元帝貌似不經意道,“這才四十二歲生辰剛過,可朕就覺得自己已經老了。”

李述忙笑,“父皇這是什麼話,您還英武著呢。”

正元帝嘆了一口氣,“轉眼間你們這些子女都長得這麼大了,朕可不是老了麼。就說金城吧,朕記得上回見她,她好像才這麼一丁點兒高。”

正元帝比劃了一個小豆丁的高度,接著道,“可前幾天宮宴上一看,朕才發現,她原來都及笄了。這麼多公主裡,她排行都算末的,你說,朕可不是老了麼。”

李述聽得眉心一跳。

後宮裡公主那麼多,父皇什麼時候專門關心起金城來了?

既然父皇都說起及笄,那顯然就是想給金城賜婚了。想把金城嫁給誰呢?

李述自然迎合正元帝的話,“是啊,金城妹妹都長成大姑娘了。想我當年那麼大的時候,都馬上要出宮開府了。也是該給金城妹妹相看個好駙馬了。”

李述笑著試探,“父皇可看上了誰當女婿?”

正元帝想了想,直白開口,“朕覺得沈孝還不錯。”

他靠著靠墊,意味不明的目光搭在李述身上,“雀奴覺得呢?”

李述猛然捏緊了手中茶杯,細瘦的手指掐緊了,指尖泛起了白,彷彿都感覺不到燙。

父皇在試探她。

你們倆看似坦蕩蕩,可到底如何呢?

正元帝原本想過,讓沈孝去做李述的駙馬。可這一切的前提是他們二人此前毫無聯絡。一旦二人有了聯絡,正元帝反而就不想讓他們在一起了,否則就覺得自己是順了別人的意思。

帝王心術,不過如此:同樣一個東西,我可以賞,但你不能要。

李述幾乎是用全身的氣力才壓下了心裡的情緒,才能保證自己面色如常。

她笑了笑,不知道自己怎麼說出這句話來的,“沈大人和金城妹妹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正元帝點頭,“金城母親位份低,皇后最近也不露面。你是她姐姐,又最是沉穩,她的婚事你多關照一下。這陣子你先去牽牽線,等合適了,朕就可以下旨了。”

寬袖下掩著李述的手,她握緊了拳,指甲都嵌進了手心裡。傷痕累累的手心裡,又增加了一道疤。

李述點頭微笑,“兒臣知道。”

父皇是真的想丟擲金城去和寒門聯姻,還是隻是在用此事來試探沈孝和李述的孤直?

李述這會兒是真的分不清。

可不管皇上最終會不會賜婚,只要目前透了這個意思,李述也一定要歡天喜地地作媒,沈孝一定要感天動地地謝恩。

不然……就是心裡有鬼。

小黃門開了含元殿門,李述跨過門檻往外走,迎面就是一道冷風,吹動她略顯單薄的衣衫,透出衣衫下瘦削的一道脊骨。

寒露將至,天冷風寒,往後就是漫漫冬日。那些屬於春天的萌生,屬於夏天的熱烈,屬於秋天的豐盛,都要消散了。

*

論理朝臣奏章都要經過門下省,也就是要經過沈孝的手上。可崔進之畢竟是東宮舊臣,又是世家典範,他在朝中的勢力盤根錯節,想上一封摺子,就有官員替他繞過門下省,直接遞到了正元帝的案頭。

管你什麼諫議大夫,就算你成了門下省正三品的侍中,他們都可以徑直繞過你去行事。

沈孝以為自己已經走了很高,可崔進之這一封摺子才將他打回現實——他其實有很多力所不能及的事情。

譬如,在這件事上,他無法攔下摺子,無法保護李述。

聽說她今日入宮,不知道皇上會不會因此斥罵她?

沈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