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暴怒的聲音響徹大殿,宮女太監們撲簌簌跪了一地。
李述忙上前一步攙著正元帝,“父皇息怒,彆氣壞了身體。”
鄭僕射也從圓凳上站了起來,顫巍巍地,聲音蒼老,“陛下,老臣絕無僭越之心,老臣所說的一切都是為了朝廷好。”
“當初陛下要開科舉,老臣就勸阻過,如今科舉選拔了幾個人上來,陛下覺得滿堂人才濟濟,可老臣卻還是心裡嘀咕——日後的朝堂上,難道就充斥著那些只會做文章、只會考試的人嗎!”
“狀元沈孝的文章是寫的漂亮,臣看了也歎服,可他出身寒微,能中這個狀元,無非靠的是寒窗苦讀二十載的水磨工夫。臣說句不好聽的,只怕人已成了個書呆子,萬萬擔不起政事,如何能進門下省做給事中?”
說到動情處,鄭僕射竟咳了幾聲,“咳咳……陛下,老臣不是要和您做對,老臣是怕這朝廷錄用了不合適的人啊!”
李述忙吩咐小黃門道,“沒眼色的,還不趕緊扶著鄭大人坐下!”
一把年紀了,在殿裡出點事可不好交代。
小黃門扶著鄭僕射慢慢坐了下來,正元帝怒極反笑,“鄭愛卿的意思是,這科舉制根本就沒有用?選拔/出來的都是廢物?”
鄭僕射道,“也不能說沒有用,到底選出了幾個文章漂亮的寒門子弟,寫詩唱和、修編經書也是好的。至於做實事,那還是算了。”
正元帝將手中奏疏一甩,竟是拍著桌子站了起來,“這才是你的心裡的話!你就是不想讓朕給寒門子弟一條出路!朕今日若是聽了你的話,把沈孝打發到嶺南道去,下一次再開科舉,天底下還有哪個寒門子弟要來趕考?你這是讓朕失信於天下學子!”
眼看正元帝越來越氣,李述生怕二人鬧得不好收場,此時也顧不上什麼規矩,忙上前一步扶著正元帝的胳膊,“父皇別生氣,氣壞了身子可不好了。”
她將一盞茶端上來,侍奉著正元帝喝了一口,笑道,“人的舌頭和牙齒都有打架的時候,更何況咱們都是一家人,磕磕碰碰是常有的事,磕碰無所謂,可別傷了感情。”
正元帝冷臉喝了一口茶,忽然道,“雀奴覺得給沈孝什麼官職合適?”
竟是將靶子立到李述這兒來了。
正元帝想的是,李述向來聰敏,有政治目光,又超脫事情之外,也許她提出建議能打破目前的僵局。
鄭僕射也緊接著道,“願聞公主高見。”
鄭僕射想的是,駙馬爺崔進之可是太子的死黨,平陽公主肯定站在自己這頭。
李述:……
這夾縫狹窄,任意一邊都是刀光劍影,稍有越界就會讓自己頭破血流。
李述心中瞬間閃過許多思慮,面上還是笑著的,慢慢道,“兒臣愚昧,聽了半天,卻覺得父皇和鄭大人說的都有道理。”
一昧和稀泥卻只會惹得兩頭都生厭。
李述接著道:
“父皇喜愛狀元的才華,想要讓他進門下省行走;可僕射又怕狀元是個敗絮其中的,想要讓他去嶺南道歷練。兒臣覺得啊……不妨折中一下,讓狀元他留在京城,可是隻讓他做個末流小官。若他做得好,父皇再將他升進門下省;若是做的不好,就把他貶斥到嶺南道去。”
正元帝緊接著問,“雀奴覺得什麼官職合適?”
今早崔進之才傳遞過太子的命令,自己若是不聽話,日後只怕討不得好果子吃。可又不能讓父皇覺著自己和他離心,否則這恩寵日後就沒了。
李述慢慢笑道,“兒臣一介女流,不瞭解朝政,哪裡知道什麼官最合適呢?……哦對了,兒臣隱約記得有個官名叫什麼‘監察御史’,好像是個八品小官,興許合適呢……不知道父皇覺得如何?要是兒臣說得不好,父皇就當兒臣是一派戲言,可別罰兒臣啊。”
說著李述竟委屈地搖了搖正元帝的袖子,擺出一副小女兒姿態。
監察御史,這是解決困局的唯一方案。
只有正八品,品階雖低但許可權卻廣,有權監察百官,是一個低調但有實權的官職,父皇一定會滿意的。
可同時……管理御史臺的不是別人,正是蘭陵蕭家的蕭降,蕭家也是綿延百餘年的世家,跟鄭僕射一樣,蕭降對寒門棄如敝履。就算沈孝進了御史臺,只怕在那裡的日子也不好過,能不能熬出頭還要另說。太子與世家對這個安排一定也很滿意。
正元帝果然對李述的提議十分滿意,點了點李述的鼻子,笑道,“你這個瞎貓,倒是能抓住死耗子!鄭愛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