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那人卻毫不在意道:“太過執著於一時得失,未必能勝,把這匹馬舍了,興許還能一戰。”
爹看著我身後之人,微眯起了雙眼,勾起了嘴角,恭敬道:“臣竟不知道陛下也會下這西夷象棋。”
“崔將軍不知道的事還有很多。”
爹將目光又放到了棋盤上,琢磨起皇帝方才走的那一步棋,片刻後笑道:“光從這一步棋,臣就能看出陛下是此中高手。”
皇帝道:“高手談不上,只不過朕尚算對得起朕的名。”
皇帝言罷,輕拍了拍我的肩,我會意起身,把位置讓給了他,待他撩袍坐下後,我才坐到了他身旁的椅子上。
皇帝坐下後,靜待爹落子,爹久未落子,皇帝索性靠在了椅背上,悠然自得地把玩起棋盤旁的一顆死棋。
他一邊玩著,一邊笑道:“崔將軍許是避諱避得太久,忘了朕的大名,那朕便開恩讓將軍記起來。”
“朕叫楚弈,博弈的弈。”
作者有話要說: 崔靈:我家一一不可能這麼攻
楚弈:因為上線的是朕。
一一:小姐,我被頂號了QAQ
崔靈:哦,祝你永遠登不上號。
一一:QAQ(暴風哭泣)
☆、皇后的日記:十九殺下
爹手中握著的棋仍未落下,皇帝卻玩夠了手中的棋子,轉而玩向了我的手,他一把抓過我的手,一摸便摸到了我掌心中的冷汗,皺起了眉頭,冷笑道:“崔將軍方才似乎對皇后做了些讓朕無法容忍的事。”
“臣做了何事讓陛下無法容忍?”
“朕胸懷四海,可以容忍許多事,但卻不能容忍有人動皇后一分,傷皇后一毫,哪怕是讓皇后流一滴冷汗也是不許的。”
爹終於落下了子,道:“臣有罪。”
皇帝未思索片刻,便移了一步棋,道:“崔將軍今日可不只犯了這一條罪。”
爹道:“臣還犯了什麼罪?”
“若朕未記錯,自朕進屋後,崔將軍還未向朕行過禮,見君不拜,你說是何罪?”
爹笑道:“臣記得先帝在時,常常會免臣的禮。”
皇帝故作遺憾道:“崔將軍還未老,怎麼就糊塗了?坐在你對面的不是先帝,而是朕。”
爹靜坐不動,穩如泰山,微笑以對。
皇帝移了一步王,直逼爹的象,繼續道:“朕不巧有個壞毛病,那便是喜歡看人給朕見大禮,尤其喜歡看崔將軍給朕見大禮。”
爹將象移走,躲開了王的獵殺,道:“陛下這不是壞毛病,而是為君者的通病。”
“那岳父大人可是朕的臣子?”
“臣是陛下最為忠誠的一位臣子。”
言罷,爹起身,向皇帝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大禮,皇帝舒服地靠在椅背上,眼笑成了彎月牙,滿意地受著這份應有的大禮。
禮行完後,爹未垂首,而是抬頭平靜地看著皇帝,皇帝此刻也斂住了笑,直起了身子,正認真地看著爹。
我記得七年前在小崔府時,香梅曾對我說過,皇帝無事時雖愛插科打諢說爛話,可一旦做起飯來便會變得極認真,一刀一勺,一炒一蒸,絕不敢有絲毫馬虎。
因為他認真,所以他才能做出那樣的美味佳餚。
也正因為他認真,他才能當好這皇帝,在這七年裡,把身下的龍椅越坐越穩。
所以我喜歡他穿朝服,因為我喜歡看他認真的時候。
今日在錦繡坊時,我給他挑了一件玄色的衣服,因為玄色是朝服的顏色。
錦繡坊的衣服縱使做工再精良,自然也不能和皇帝的朝服相比,千飾閣的冠再精緻,自然也不能和十二旒冠冕相較。皇帝如今坐的不是龍椅,可他就像坐在龍椅上一般。
他的臉上無怒,卻自有威嚴,他的嘴角帶笑,笑中藏有睥睨天下的氣度。
我再度感到了壓迫,壓迫似海,在洶湧的大海前,人只能選擇臣服。
很難有人能壓住爹,我不能,外祖父不能,就算是先帝也不能。
因為爹這座山太高。
但海可以,深不見底的大海可以淹沒整座高山。
他可以把我從高山下救出來。
爹行禮時,皇帝的目光從始至終沒有落在我身上,可我的目光卻一直都在他的身上,離不開,也不願離開。
我記得皇帝在盛怒時曾對我說過,他覺得他配不上我,可他怎知,也許是我配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