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捧著餅,艱難地吞嚥著,又用微笑告訴別人,她沒有下毒。
那時,他彷彿聽見心裡有什麼在慢慢融化。
謝映棠乘馬車回到謝府,便徑直去找了謝定之。
謝定之正坐在堂上,三郎坐於偏席,案前擺著剛沏好的上好蒙頂茶,正邊飲邊與阿耶交談。
謝映棠像一陣風兒,撲向謝定之的懷中,喚道:“阿耶!”
謝定之將么女接了個滿懷,低叱道:“舉止無端,若被外人瞧去了,該恥笑謝族教養出來的女兒沒有禮數了!”
她嘻嘻一笑,“這裡沒有外人,女兒想親近阿耶。”她靈動的眸子骨碌碌一轉,覷見了一邊端直跪坐的謝映舒,登時眼皮一跳。
謝映舒神色不豫,正冷冷看著她,好似要好好瞧著,她還能繼續鬧出一場好戲來。
謝映棠硬著頭皮對他行禮,“阿兄……”
謝映舒以眼神警告她,又冷聲道:“我與阿耶正在談事,妹妹有事否?”
謝映棠只好將心中的想法說了。
她沒有提親自去城外探望流民之事,也將容臨與紀清平的事用春秋筆法蓋了過去,只著重強調紀清平被人欺辱,難民無處安身之事,又說了部分成靜的原話,添油加醋,力求能打動眼前二位。
謝映舒聽完,毫無悅色,反而冷聲道:“誰讓你去接近紀清平?”
謝映棠一怔。
“窮酸書生之流,目光短淺,不可深交。”謝映舒沉聲道:“離紀清平遠一些。”
她失聲道:“可……”
“可紀清平如今歸順於成靜。”謝映舒冷笑道:“你是什麼身份?休要為了討好他人,讓自己平白失了禮節與教養。”
她咬了咬下唇,小臉微白,沉默不語。
“不過,棠兒所言救濟流民之事,倒是可以考慮一二。”謝定之沉吟片刻,右手輕撫長髯,微笑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我族不可對百姓疾苦冷眼旁觀,此去一為聲望民心,二為道義,不過,流民性情暴戾,易生事端,棠兒真想去幫他們?”
謝定之一旦發話,三郎便垂下眼來,不再多言。
謝映棠直視著阿耶,認真道:“女兒想去。”
“好!我們謝族的女兒,果真絕非怯懦自私之徒。”謝定之偏頭對謝映舒道:“三郎,你這個做阿兄的,也少叱她幾回,我瞧著,棠兒這幾年是越發懂事了。”
她懂事了?
她不惹禍就是大好事了。
三郎垂眼斂去眸底情緒,恭謹道:“孩兒過於心切,此事不會再插手。”
謝映棠得到允許,本就十分開心,沒想到緊接著,她向來慈祥和藹的阿耶竟然開始責備阿兄,她呆了一呆,心底怕暗中得罪了三郎,忙笑道:“無礙的無礙的!我知道,阿兄是為了我好。”
謝映舒眼睫半掀,冷淡地瞥了她一眼。
小姑娘被這樣一掃,心裡著實發憷,便趕緊告辭了。
待她提著裙襬歡樂地離去,謝映舒才繼續與父親談論當朝要政。
他們一直說到天色漸暗,謝映舒起身行禮之後,才又徑直去了公主府請安。
一路上,謝映舒表情冷峻至極,謝澄方才目睹謝映棠如何進去又如何出來,便試探道:“郎君可是覺得翁主行事不妥?”
謝映舒冷聲道:“她與書生交好,將來有害無利,恐與士族中人交惡。”
謝澄沉默不語,他跟在郎君身邊這麼久,自然知曉,三郎不喜書生。
何止三郎,甚至是整個士族子弟的圈子,對於窮酸書生,都是排斥在外的。
如今天下等級嚴格,上品無寒門,下品無世族,個別世族子弟輕視對方門第,也覺得出自小門小戶的書生,眼見狹隘,自私鄙陋,缺乏高雅之風,與之結交不過乃笑話。
除此之外,寒門子弟身後無靠山,而世族之間,多為結盟互利關係,細密的圈子一旦形成,便將寒門子弟排斥在外了。
且不說寒門書生是否真如他們所言這般不堪,在寒門之中,亦有許多書生對貴族子弟不屑一顧,認為他們終日碌碌無為,荒誕度日,目無禮法,不過是靠著家族勢力便可輕鬆謀得一官半職,實則尸位素餐,壓榨百姓,一無是處。
總之,這上下矛盾,久而久之便日益突出。位居高位的寒門子弟依舊少之又少,也鮮有人去在這兩邊周旋,因為稍有不慎,便會被人惡意報復。
第30章 心思…
偌大的公主府一如這些年,安謐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