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漫天星辰,河上燈火輝煌,橋上有無數看熱鬧的人群,說著江南的吳儂軟語,嬉笑著,喧譁著。真是好熱鬧的夜晚。
皇帝回過頭去,看見身後一直靜靜等待她的人,一時之間不知該喜該悲。他踏上河岸,輕聲說:“回去吧。”
與熱熱鬧鬧的人群摩肩接踵,一路往陳家的方向走。只是原來人群越吵鬧,他才覺得越寂寥,她不再走在他身側,而是跟著慢他兩步的地方,似乎刻意在拉開這距離。
昭陽一心想要改變眼下的氣氛,便又厚著臉皮像往常那樣湊近了些,嘻嘻哈哈地問:“主子,您許了什麼願望吶?”
皇帝頓了頓,側頭看她一眼,唇角微微揚了些,眼神深幽地望著她:“真想知道?”
她卻又霎時間說不出話來,不敢再追問了。
她只怕那答案會讓她更加無地自容,會讓他的眉頭蹙得更緊。她低下頭去,不搭話了,只又轉移話題說:“這江南真是好熱鬧啊。”
皇帝看著近在咫尺的她,又想起方才那貨郎說過的話。只盼著那盞花燈是真靈驗,這樣他許的願才有可能實現。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他只盼她終會如他掛念她這樣,有朝一日離不開他,天大地大,什麼都不如相思大。
☆、第40章 下戰帖
第四十章
皇帝一大清早就帶著昭陽離開陳家,到了黃昏都還沒見人影。
陳家上下一干人這一整日過得可真是坐立不安,方淮的臉繃了一天了,幾乎能擰得出水來,不斷在廳中來回踱步,又派人出去尋皇帝。陳家人也備受煎熬,這麼一尊黑麵神在這兒杵著,他們連大氣都不敢出,生怕方統領一個震怒就拔劍相向,說他們對皇帝不敬。
皇帝都不見了,他們難不成還能樂呵呵地該做什麼做什麼?自然得跟著方統領一同憂心忡忡,長吁短嘆。
趙孟言老神在在地坐在花廳裡削蘋果,才剛削完皮呢,冷不丁被方淮一把搶走了。方淮的聲音透著怒氣:“皇上不見了,你倒還有心思吃水果!”
說著,他咔嚓一聲對著那白白淨淨的果子咬了下去,似乎跟它有不共戴天之仇,牙齒咔咔作響。
趙孟言很傷腦筋,這人不讓他吃蘋果,自己卻吃了下去。他又從盤裡拿起一隻,一邊削一邊說:“有什麼好擔心的,今天是那位的大日子,皇上這趟下江南本來有一大半都是為了這個。十多年沒見面了,還不許人家好好敘敘舊?”
可那是個死人!敘什麼舊能敘這麼久?
方淮還是沒法放鬆下來,來回踱步著,眉頭緊鎖:“皇上也太大意了,好歹也應讓我隨行才是,有個好歹我也能第一時間護著他。”
“你自小就這樣,活像咱們皇上是個小雞崽子似的,事事都需要你這老母雞護在前面。你忘了他這些年處置過多少貪官汙吏,把多少大權在握的權臣都給鬥成了喪家之犬?你這憂心來得太沒必要,依我看,他可不是能受人欺負的主兒。”趙孟言笑了兩聲,手中的蘋果又削好了,他的手指修長好看,指節分明,舞刀弄槍雖不擅長,但賞心悅目這一點倒也說得上。
片刻後他又想到了什麼,忽的抬頭看了眼方準:“我早知道他去見那人的時候一準兒喜歡清靜,不會讓我們跟去,可昭陽那丫頭居然能跟著……”頓了頓,他咬了一口蘋果,含含糊糊地問方淮,“我問你,若是有朝一日你和皇上看上同一只果子,你會爭一把嗎?”
“皇上是君,我是臣,豈有臣子與君王相爭之理?左右不過一個果子,我換一隻吃不成嗎?”方淮自小就對皇帝忠心不二,有時候甚至沒有自己的主意,有些愚忠了。
趙孟言卻是個心眼很多的人,哪怕和皇帝感情好,也自有主見,不會因為皇帝說什麼他就怎麼想。他出神地看著手裡的蘋果,半晌才低聲又問:“果子讓得,那——”
“那什麼?”
他又驀地笑起來,唇角彎彎,又成了那個翩翩貴公子,好似世間沒有什麼事能叫他改改這種懶散風流的習性。
“沒什麼,我隨意說說罷了。”
方淮低頭看著他,眉頭蹙得更緊了些。
一整日的等待終於在夜幕降臨後落下帷幕,看門的小廝回來稟報說皇帝回來了。方淮盡職盡責地把皇帝迎了回來,避開眾人後第一時間開始單膝跪地請命,說皇帝這麼不把個人安危放在心上,實在是他這個禁軍統領失職,這些年來沒把保護皇帝的規矩給立好。
他若是出言責備,皇帝倒還好應對,畢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