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發座僅餘的幾個空位都對著走道,賀冰綃吃不起風,便換到了相對喧囂的吧檯一側。
易漱瑜從不飲酒,此時也不看酒水單,只要了杯蘇打水慢慢喝著。賀冰綃倒不勉強她,自顧自跟吧檯後的酒保逗悶子。
她將點的Tequila Pop一飲而盡,用紙巾拭了拭唇角,單手撐住頭,看著那個帥氣的酒保,笑盈盈地問:“你是新來的?”
那酒保抬眼看她,“你常來?”
“也不是啊。”她信手敲敲杯沿,“以前的那一個,笨手笨腳的。有一回炸不出氣泡,氣得把杯子都打了。”
“這個酒,手法上很有講究。”酒保被她逗笑了,見她饒有興致,又取出一個乾淨的闊口杯,在檸檬皮擦過的杯口沾上一圈鹽霜,再倒入龍舌蘭酒和七喜,只用一手同時抓住杯墊蓋上杯口,猛地朝檯面上一敲,迅速遞到她唇邊。
她一氣喝乾,愈發躍躍欲試,在酒保的默許下自己拿過餘下的原料,像模像樣地動手照做起來。嘗試過幾次之後,倒也學得有幾分樣子。興盡之餘,她還沒忘了一邊的易漱瑜,倚在她肩上柔聲問:“要不要試試?”
易漱瑜搖了搖頭。她雖不喝酒,只因陸歸鴻在這上頭能算半個行家,她長期耳濡目染,也懂些皮毛,深知龍舌蘭酒的烈性。Tequila Pop的口感又好,這種頗為吸引人的喝法更是易醉。故而,她不得不掃賀小姐的興:“你也別逞能,差不多就行了。”
“放心,我心中有數。”賀冰綃伸出手臂,將面前的東西往一旁一掃。清脆的撞擊聲引得易漱瑜轉過頭,見空杯已有三四個,一顆心往下一沉,趕忙伸手推她。
“幹嗎?”賀冰綃轉過頭,暖光下分辨不出她臉頰的色澤,眼神卻已顯然迷離,聲音也有幾分綿軟,“你別催我,喝完了就走。”
雖然她還能認得人,可易漱瑜已看出她的目光失了焦點,唯恐夜長夢多,盤算著是該趁著她還有幾分清醒趕緊把她弄走。
她將賀冰綃伏在吧檯的身體扶直,在她耳邊囑咐:“看好你的包——”
“什麼?”賀冰綃迷茫地轉頭看她,“你說什麼?”
她稍稍提高了音量,一字一句地說:“把包看好。我去一下洗手間,回來我們就走。聽見沒有?”
“哦……好……”
“別碰我!”
心裡記掛的易漱瑜以最快的速度從洗手間衝了出來,剛走到走廊便聽得遠處這一聲驚叫,腦袋“轟”地一熱,拔腿便朝不遠處的座位跑去。
忽然,她腕上一痛,整個人被扯進走廊一側的暗角。待意識回籠後,她才想到要開口,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先別過去。”
是耿清澤。
繃緊的心絃一下子鬆開,她嚇得一身冷汗,驚怕的情緒還未過去,又覺驟然心安。百感交集中,雜亂的思緒如野草般糾結蔓延。她想問他為什麼會在這裡,想問他為什麼要袖手旁觀,想問他為什麼要阻止自己,想問……想要問的話好像有千千萬萬,此時此刻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耿清澤將她的手袋遞過,又緊了緊握著她的那隻手。她順著他的示意看過去,這才意識到,站在眼下的位置,恰好將吧檯這一角一目瞭然——半醉的賀冰綃仍然半伏在桌上,身旁卻多出了一個人。
另一側的客人顯然是在對他作著解釋:“我看這位小姐像是喝醉了,所以才……”
“抱歉,驚擾你了。”那人側過身向人致歉。變幻的光線迴轉中,易漱瑜看清他的臉,頃刻間,她那千百個未曾出口的疑問煙消雲散。
孟之遙一手便將賀冰綃從轉椅上抱下來。雙腳才落地,未及站穩,她已在他懷裡不安分起來,“之遙……你是之遙……”
“我是之遙。”
她倚著他只管笑,又伸手去摸他的臉,“你怎麼……也在這裡……”
“好了,冰綃,別鬧了。”
孟之遙不顧引人側目,只管哄著她,卻被她一把搡在胸口,“之遙……孟之遙,你放開我!你放手!”說著,她不管不顧地朝後退去,一下子撞在吧檯上。
孟之遙皺了皺眉,露出易漱瑜從未見過的憂色,“會放的……來,我們先回家。”不待她有任何反應,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攔腰抱住她出了大門。
與此同時,易漱瑜也被耿清澤拖著朝門口走。她略略使了點勁兒,還是沒能將他的手掙開,只得邊走邊開口提醒:“還沒結賬。”
“結了。”
第12章 同衷(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