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地走回華祺床邊,雖然醫生說的話裡有一些我不很明白,但是我知道華祺是真的生病了,而且還是要到城裡去開刀才能治好的病。華祺他真的病得這麼嚴重嗎?華祺看到我低著頭不說話,臉上的笑容漸漸消退,問我說:“是不是醫生說我得了什麼重病?”我忽然想到剛才醫生說的第一句話,華祺還小,病是可以治好的,頓時放亮了神色,笑著搖頭說:“沒有,醫生說你是有點病了,囑咐華叔回家給你買好吃的呢。”華祺狐疑地瞥了我一眼,說:“真的嗎?我不信,你剛才看起來很難過的樣子。”我拉著他的手說:“我當然難過啦,你看你在操場突然就昏倒了,老師還把你送到醫院來,我要是這樣,你會不難過嗎?”華祺點著頭說:“會的,我會很難過的,可是佳佳的身體這麼好,將來也不會生病的。”
那天以後的一個禮拜,華祺請病假沒有去上學。這一個星期,我也沒再去歌唱班練習,每天一放學,我急急地趕回家吃完飯,便拎著書包來到華祺的房間,幫他一起學習老師上過的課。
是不是這一次運動會引起的他的病情外顯使我對華祺開始真正產生了感情上的依戀,至今我也無法分辨得清。只那一刻,我看見華祺在我面前倒下,他安躺在我面前,那張蒼白的臉龐,和那無聲的氣息,我的心仿似陡然落進無底的黑暗深淵。我多麼害怕華祺再不會醒來,而這個念頭卻像一根絲線一樣盤桓在我心頭。直到在醫院華祺一如往昔的可愛笑容呈現我眼裡的剎那,我才終於發現,原來我已經那樣地習慣了華祺在我生活裡的那一個位置,怎麼樣也是割捨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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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的一天晚上,天氣有點冷。外面的西北風呼呼地敲打我房間的窗子,一輪寒月掛在天空,凝了霜的霧氣像一層薄冰懸浮在周圍。我已經上床睡覺,卻被窗外射進來的月光照得一直睡不成。我睜眼望著天花板,凝想這幾天我和華祺待在一起的情形,忽然聽見屋外傳進一陣輕輕的腳步聲。那是華叔走路的聲音。
我靜靜地躺在床上,側耳傾聽外面屋子裡華叔和媽媽說話,可是房間隔得太遠,他們的聲音又輕,我幾乎無法聽到他們交談的內容。於是我穿衣下床,踱到房門口開啟一條細細的門縫朝外望去,見到華叔正背對著我和媽媽坐在大屋子的飯桌前。而媽媽的臉顯得悲傷又凝重。
華叔穿了一件近乎褪成灰白色的米色夾克衫,一雙手搭在桌上,頭埋著快捱到了那雙微微顫抖著的臂膀;他的背影在紅紅的燈光下浮動著一絲令人倍感憂傷的孤獨和落寞。我看見媽媽伸出手在他手臂上拍了兩下,自己卻嘆了一口深氣。華叔緩緩地搖了幾下頭,說:“孩子一生下來就沒了媽,我那可憐的秀要是知道這孩子竟一出生就得了這樣的毛病該有多傷心,我到現在還記得那天在醫院最後一眼見秀的那個表情。她高興啊,寧可自己死也要保住孩子的命,可現在……”媽媽說:“你也別太難過,醫生不是說小祺這個先天性心臟病是可以治好的嗎,大不了咱就賣房賣田地一起把小祺給治好。”
先天性心臟病!我終於知道了華祺的病原來是心臟病,在我的印象中,得心臟病的都是大人,而且病發起來是很容易致命的。我突感心裡猛然一驚,難道小祺會死嗎?華叔接著說:“林嫂,你人好,我們都很感激你。醫生說孩子這病雖然有一定的死亡機率,但不屬於嚴重的那一類,只要平時注意保養的話,基本是可以和常人一樣生活,所以我想還是先等一等,再過兩年看看他的病情再說。”媽媽說:“不是我說你,偉強,小祺今年才十三歲,以後的路還長著。醫生的話當然不是說咱們不信,可咱們還是得為孩子著想,你能再等兩年,可你知道孩子能夠等多久,醫生說的那手術費我看也不算太高,咱就一起湊起來立刻把小祺送到城裡的醫院。我說實話,小祺這孩子我喜歡得很,我可不願意看到他將來有個三長兩短的。”
華叔走的時候,臉上的神情輕鬆愉快了許多。我知道華叔是非常想讓華祺去治病的,有了媽媽的這一番支援和鼓勵,華叔感激之餘不禁也大大加強了治癒華祺的信心。等華叔一跨出門口,我立刻衝開房門,跑出去抱住了媽媽。媽媽皺了皺眉敲了一下我的腦門,說我老是像個小偷一樣要麼偷看電視要麼偷聽別人說話,要把我關禁閉。我嘻嘻笑著討好她說:“媽媽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我喜歡待在家裡陪媽媽。”媽媽把我送回床上,掖好被子走出了房間。
幾天以後的早上,華祺已經開始正式回學校上課了,他來找我一起去。天氣已經變得很冷,每天早晨灰濛濛的天邊都籠上了一層厚厚的濃霧,近乎把視野裡的那些田地都統統淹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