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他的胸口,說:“小祺,我們一起回家吧,我不在乎上不上大學,我是因為小祺才一直這麼努力的。”華祺拉我起來,抹乾了我的臉,說:“不可以的,思佳,生活不是這麼簡單,未來有很多的東西等著我們去發現,我們考大學並不是因為我們必須上大學,而是因為我們要生活,我們有一輩子幾十年的生活,你明白嗎,思佳?”
我回到教室的時候,老師已經在講課。我站在門口喊了一聲“報告”,老師似乎沒有聽見,依舊邊講邊在黑板上寫字,同學們都朝我看過來。我又喊了一聲,老師看我一眼卻沒有理我。於是我第三次放大嗓音再喊一聲:“老師,報告!”老師放下了書本和粉筆,轉過來面向我問我:“哪兒去了,遲到這麼久?”我說:“上廁所。”老師說:“從下課到現在一共有二十多分鐘,你都在廁所?”同學們低低笑了起來。我沒回答。
這節課,我被罰站在教室外整整半個小時,也就是說,我沒有上課。
這天放學,我回了家。到家的時候六點多,華祺不在。等到八點多九點,華祺沒有回來。華叔告訴我,華祺從上午被趕出學校一直沒有回家。
失去的不再回來
寒冷的十二月,寒冷的冬天。北風凜冽地刮過路邊光禿的樹枝,一聲聲颯颯淒寒的抖瑟聲彷彿能撕裂冬夜的寧靜,將天空這片幽冷的月露寒光浸透入每一個路人的心裡。在這樣冷峻寒峭的冬季夜晚裡,有多少人正臥在溫暖舒適的被窩裡,又有多少人正在歡聲笑語地傳達著彼此的幸福溫度?可是華祺,我那善良又溫柔的華祺,他在哪裡?在一路向前的追尋中,我不斷地回憶著他離開學校時那種孤單失落的背影,和臉上那一抹始終寬懷慰藉著我的笑容,他為什麼不回來?
“你要記得回家以後讓菊姨和絹姨帶你去醫院,然後好好用功學習,你是可以考上大學的……”這便是他要告訴我的他不再回來了嗎?不會的,你不是說過要我們一輩子在一起,有思佳的地方,你怎麼捨得離開呢?我走在路上,銀色的月光在我的腳下,它會時不時地發出一種光芒,淡淡的,冷冷的,無情地刺穿了我的心扉。我流著淚,試圖將這冰一樣的月色化得柔和一些,溫暖一些,至少,在它穿透了我的身體照在我心上的時候,可以讓我看見一點點微弱的跳動著的顫抖。
找到華祺的時候,他正坐在村子外一家早已關了門的小鋪屋簷下,身子斜斜地靠著後面的捲簾門睡著了。身邊還是那一個他從學校收拾回來的衣箱。華叔在我前面第一個向他快速奔去,我和媽媽跟在身後。我震驚地撲向華祺倒在他身上,可是華祺沒有回應我的哭聲和叫喚,他已經被凍暈了。華叔把華祺扛上腳踏車送去了最近的醫院。醫生說,他只是凍著了,很快會醒,可是,他的心臟病因為沒有得到及時的治療和更換,所用的藥物已經不能阻止心臟的急劇惡化,而且引發了其它的併發症。他的肺也開始變得虛弱。
華祺醒來已是第二天凌晨時分,醫院病房一片漆黑,只有一兩點屋外星光還在陰冷的空中無力地眨著眼。我和華叔聽到華祺床邊傳來的一個杯子落地的聲音,開啟電燈,看見華祺想要坐起來。
華祺看見我很是驚訝地愣了一下,華叔到外面的護士房去要開水了。我忍不住哭著奔到他床邊緊緊地抱住他,我罵他,我拼足了所有的力氣使勁地罵他。我愛他,即使耗完了所有的力氣我也要愛他,華祺,你怎麼可以這樣地來傷害我們的愛情?我用手狠狠地抓住他背後的衣服,多麼希望自己永遠只是他身體裡的一根肋骨,不要生命,不要呼吸,只要陪著他一起走過他生命的最後一個終點。
華叔進來把我們分開了,我對華叔說:“華叔,對不起是我把小祺害成了這樣,我不乞求你們的原諒,我也不能原諒自己給華祺造成了這麼大的傷害,我明天就去找張曉月,她愛華祺,她會願意幫助小祺的。”華祺沒有答應,華叔也沒有答應,他們無法接受在受到張曉月這樣的對待以後還要回頭去懇求他們的資助。華叔說:“我們可以先向別的親戚朋友借,思佳就專心對付考試的事,小祺不能上學了,就當在家養病吧,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這天早上,華祺就跟著華叔一起回家了。而我在與媽媽菊姨在醫院檢查了以後決定在這個週日回來把我和華祺唯一有過的孩子用一種極度殘忍的方式埋葬掉。我曾試著去抗拒,可是我不能。那時候,我就知道,這已是我和華祺這一生唯一共有的,唯一能讓我在華祺短暫的生命裡落下自己曾經存在過的一筆白描。然而到了最後,我失去了華祺,也把我們用愛情播下的種子一起丟失給了那傳說中永恆存在的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