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姨娘聽了賈環的話,說:“有好的能給你?誰叫你要去了?怨不得他們耍你!要是我,拿上照他臉上摔過去!趁著這幾天撞屍的撞屍去了,挺床的還在挺床,好好的吵上一架。誰也別想清淨,也算是報了仇了。難道兩個月之後,還能找出這茬兒來問你不成?就算問你,你也有話說。寶玉是哥哥,你不敢衝撞他就算了。難道他屋裡的阿貓兒阿狗兒,也不敢去問問?”賈環聽說,便低了頭。彩雲忙說:“何苦找這個麻煩,不管怎樣,忍耐些吧。”
趙姨娘說:“不用你管,橫豎跟你沒關係。趁著現在抓住這個理,罵那些淫浪婦們一頓也能解解氣。”她又指賈環說:“呸!你這下流沒剛性的東西,只能受這些毛崽子的氣!平時我說你一句兒,或無心中錯拿了一件東西給你,你倒是會扭頭暴筋、瞪著眼和你娘發脾氣。這會兒被那些小兔崽子耍弄也就罷了。你以後還想讓家裡這些人怕你呢?你沒有一點本事,我也替你害臊呢。”賈環聽了,不免又愧又急,又不敢去,只摔手說道:“你這麼會說,你又不敢去,支使了我去鬧!萬一告到學校裡,我捱了打,你不心疼嗎?回回撥唆我鬧去。鬧出了事來,我捱了打罵,你不是一樣低頭。現在又調唆我和毛丫頭們鬧去。你不怕三姐姐,你敢去,我就服你!”只這一句話,就戳中了他孃的肺,便喊道:“我腸子裡爬出來的,我能怕她?這屋子裡越發有得說了。”她一面說,一面拿起那包茉莉粉,飛也似往園中去了。彩雲死勸都勸不住,只好躲到別人家去。賈環也躲到儀門外,自己去玩兒了。
趙姨娘直奔園子裡去。正是一肚子火,頂頭又遇見藕官的乾孃夏婆子走過來。她見趙姨娘氣狠狠的走來,就問:“姨奶奶去哪?”趙姨娘又說:“你瞧瞧,這屋裡連剛進來兩三天的小粉頭們,都會看人下菜碟兒了。若是其他人,我還不生氣。若叫這些小娼婦們捉弄了,我成了什麼了?”夏婆子聽了,正中下懷,忙問因為什麼?趙姨娘就把芳官以粉作硝、輕侮賈環的事說了。
夏婆子說:“我的奶奶,你今天才知道?這算什麼大事?昨天她們私自在這裡燒紙錢,寶玉還護著呢。別人還沒拿進來個什麼,她們就各種忌諱,怎麼燒紙就不忌諱了?你老想一想,這屋裡除了太太,誰能比你大?你老,是自己撐不起來。但凡撐得起來,誰還不怕你老人家?如今我想,趁著這幾個小粉頭還沒什麼身份地位,得罪了她們問題也不大。咱們就拿這兩件事做個文章,我來給你作證,你老正好把威風抖一抖,以後在其他事上也能硬氣些。就算是奶奶姑娘們也不會為那些小粉頭子來說你老的不是。”趙姨娘聽了這話,越發有理了。她問:“燒紙的事我不知道,你給我詳細說說。”夏婆子就把那天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講了一遍,又說:“你放心去說。萬一鬧起來,我們都會幫你的。”趙姨娘聽了更加得意了,壯著膽子直接來到怡紅院中。
正好寶玉聽說黛玉去了蘅蕪苑,他也去那邊了。這時,芳官正和襲人等一起吃飯,看到趙姨娘過來,都站起來笑著讓座:“姨奶奶吃飯,有什麼事這麼忙?”趙姨娘也不搭話,走過來便把粉往芳官臉上一撒,指著芳官罵道:“小淫婦!你是我花錢買來學唱戲的,不過是個娼婦粉頭之輩!我家裡的下三等奴才也比你高貴些,你都會看人下菜碟兒了。寶玉要送東西,你倒先擋在前面。難道是要了你的東西?你拿這個糊弄他?你以為他認不出來?說到底,他們是手足,都是一樣的主子。你有什麼資格小看他?”
芳官哪裡禁得住這麼被罵,她邊哭邊說:“硝沒有了,才把這個給他。我直接說沒有了,又怕他不信。難道茉莉粉不是好東西嗎?我雖然學戲,也沒出去唱過。我一個女孩兒家,知道什麼粉頭面頭的!姨奶奶犯不著來罵我,我又不是姨奶奶家買的。‘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大家都是伺候人的,何必這樣!)”襲人聽見趕緊拉住她說:“別胡說!”趙姨娘一聽更生氣了,上前就給了芳官兩個耳光。襲人等忙上來勸架,說:“姨奶奶別跟小孩子一般見識,我們來說她。”芳官捱了打,哪裡肯罷休,她撒潑打滾,大哭大鬧起來,嘴裡喊著:“你打得起我嗎?你照照鏡子再動手!我叫你打了我,我還活著!”說著就往趙姨娘身上撞,讓她打。
大家一邊勸架,一邊拉她。晴雯悄悄拉住襲人說:“別管她們,就讓她們鬧去。看她們怎麼收場!現在誰都佔山為王。什麼你也來打,我也來打。都這樣鬧起來還得了?!”
外面那些跟著趙姨娘的人,聽見裡面打起來了,心裡都稱心如意。紛紛唸佛:“她們也有今天!”那些對芳官心懷不滿的老婆子,看到芳官被打,都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