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案桌後的濟王掩袖連打幾個噴嚏。
正垂手回話的江望急忙回身倒熱茶,“主子爺著涼了?要不要叫大夫過來瞧瞧?”
李洵舟皺眉,“哪就那麼嬌弱!”
“也是,”江望遞過茶盞,諂媚一笑,“許是有人正掛念殿下呢。”
濟王習慣了他的不著調,接過茶盞淺抿一口,“接著說你的。”
江望說是,“昨兒顧大人從善寧宮離開後,蕙貴妃就臥床不起了,三皇子一直在殿內侍疾,善寧宮那裡再沒有什麼動作······”
濟王點點頭,“叫人盯緊外頭,謹防那群叛賊往宮裡遞訊息。”
江望垂首說明白。
濟王又問:“太子那裡收拾得如何?”
“太子爺那裡大致都收拾妥了,”江望壓了嗓子,“就是動身的日子恐怕要提前,前兒聽說皇上因為政務發了火,又遷怒著要把太子立即遣送出去”。
一個被廢的瘋太子,留在皇宮實在礙眼。
皇上心裡恨太子殺了胞弟,但一個瘋子,殺了也無濟於事,更何況還是自己的親骨肉,就算不顧皇家顏面,為了出氣給殺了,恐怕後世要說他猜忌過重,和子孫後代奪權。
最後只能咬牙暗暗下旨,將二皇子貶為庶人,遣送福州萬佛寺悔過。
說是遣送,其實不過是流放。
萬佛寺位於大胤最南部——福州榕城,榕城氣候溼熱,人煙稀少,一個自小養尊處優的皇子,到了那裡不過是了此殘生罷了。
但能遠離皇權的傾軋和勾心鬥角,也好過哪天突然暴斃於冷宮之中。
只是,能不能活著到達目的地,恐怕不好說。
江望頃身詢問,“主子,二皇子身邊伺候的,只有顧大人那邊送出來的一個素青,要不要再添幾個隨行?”
不是什麼大事,濟王隨意點點頭,“以前的那些女侍,隨便挑出幾個帶著就是。”
江望提起這個就來氣,“二皇子身邊的貼身女侍都下了獄,剩下外頭伺候的那些,一個個哭爹喊娘,說家有老祖老母要人伺候,呸!跟著主子吃香喝辣的那麼多年,一說要離京,一個個都成了孝子孝孫。”
李洵舟面色顯得有些不豫,“那二哥的意思呢?”
“太子他,”江望嘆了口氣,“太子不肯再添人,他說去了就再不能回頭,跟著他一個瘋了的罪人沒有前途,那些不願意隨行的沒必要跟著去受苦,還說讓主子您設法放她們出宮。”
李洵舟一時無言,他知道二哥的脾氣。
當初遠在西北,太子毒殺叔父的訊息送來時,他有些震驚,卻也覺得在意料之中。
他們五個皇子,除了早逝的大哥哥,二哥和父皇的相貌最像,性子也最像,敏感多疑。
其實二哥天資一般,可正因著一般,不管是課業還是騎射,他都是最刻苦踏實的那個。
後來大皇子離世,二哥被冊封為儲君,他愈發兢業刻苦,唯恐辜負父皇及朝堂上下的期望。
可父皇對於太子的努力,幾乎視而不見,平日裡更是恩庇平平,每次朝議,群臣在堂,不僅從不過問他意見,連看也不曾多看他一眼。
儲君之位,形同擺設。
他離京前遇上太子,發覺他性情已經大變,以往那個溫煦和善的二哥,眼底只剩下陰鬱和戾氣。
那日和常念從城郊回來,聽說父皇要把太子流放,他便急匆匆地趕到了二哥的住處。
看見他來,二哥收了瘋癲,朝他笑了笑,有種歷經千帆後的泰然,“洵舟,我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到榕城。”
江望猶有些不平,“要我說,二皇子何必對這些忘恩負義的奴才這麼好心,綁上手腳塞進車裡,再有嚎喪的就打爛她的嘴,管她願意不願意!”
濟王乜他一眼,江望悻悻住了口。
濟王沉吟片刻,摩挲著拇指上的扳指道:“隨行的人數就隨二哥的意,你且去照應著,那些要帶的物什藥品別短了就行。”
江望立馬回道:“主子真細緻,那地方到底不比京城,就是犯個頭疼腦熱的小病都沒地兒抓藥去,您放心,您說的東西小的都備足了,保管夠用。”
濟王點點頭,看了眼桌上的西洋鍾,“清戎司那邊,可有什麼動靜?”
“主子是問顧大人吧,立政殿裡的宮人說,皇上今兒早發了好大的火,把顧大人的頭都給砸破了。”
濟王手上頓了頓,蹙眉問,“然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