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寒雪望著眸火亂躥的楚靈均,應道:“嗯。”
楚靈均渾身一鬆,越發來了興致,邊向隔壁房間跑邊道:“快來,快來!”
衣寒雪快速理好手中的飛雪紙,端端正正,絲毫不差地擺放在原來的地方。
楚靈均剛跑到正房門口,就暗暗後悔沒有等衣寒雪,以衣寒雪那種謹嚴不苟的性子,以澤芳仙子在仙界眾人心目中的地位,那幾張破紙衣寒雪豈非要理到天亮去?剛嘆了一口氣,想要回去拽他,忽覺背上覆影微陰,心頭一喜,忙扭頭回看,卻是故意笑道:“衣寒雪,你鬼鬼祟祟的做什麼?嚇死人了!”
衣寒雪大概從未聽過“鬼鬼祟祟”四個字用在自己身上,睫毛微動,道:“我發出腳步聲了啊。”
楚靈均不禁愣了愣,心道:“什麼意思?嫌棄我耳力差?膽子小?”不禁不服道,“你是說你方才已故意加重了腳步聲?”
衣寒雪微微點頭,道:“因為從前總嚇著人。”
楚靈均不禁有些失望,又暗暗奇怪道:“我方才在想什麼?竟半點都沒聽到?”搖了搖頭,也懶得多想,邊推房門,邊往裡走。
楚靈均的一隻腳剛跨進門,就忽然彷彿被什麼幽魂向外一推,微微向後傾身,隨即便身凝如石。
衣寒雪道:“怎麼了?”但見他霎時發白,僵冷如石的臉上,唯有一雙眼眸,微微漾動著清水的光亮。
楚靈均夢語般道:“這是我家。”
衣寒雪驚疑道:“你家?”
楚靈均手上微微用力,門隨之慢慢向著兩邊敞開。屋中的一切便如一幅塵封的畫卷,緩緩沾染幽明的月光,在他眼前鋪展開來。他腦中忽的一蒙,記憶如回奔的浪潮,也似在他眼前舒展成一道道細細的波紋。
楚靈均感覺自己的靈魂飄飄揚揚,似又回到了那具小時候的身體裡。
朔風吹得窗戶咯吱亂響,隱隱好似聽見下雪的聲音。小楚靈均的唇角泛起笑意,孃親答應他了,只要他乖乖地睡覺,明早就帶他去造小雪人。半夢半醒中,小楚靈均悄悄將小腳丫伸過去,想要偷偷碰一碰熟睡的孃親。忽覺腳底心躥起一陣涼意,小楚靈均心頭一驚,整個人立即似一股浪般湧了過去。是空的!孃親睡的這一邊的被窩又冷又空。
小楚靈均猛地坐了起來。空蕩蕩的房間裡,只有窗戶顫動不休的聲響。腦中一片空白,隱隱卻能感覺到孃親講過的許多神怪妖魔的故事,小楚靈均心裡忽然躍起一個詭異可怖的念頭:“冷風將孃親颳走了?”小楚靈均渾身一抖,猛地蹦到了地上。地面冰冷,小楚靈均滿心裡卻只有一個念頭:“孃親,孃親在哪裡?”小楚靈均胡亂在院子裡奔跑,淒冷詭異的寒風割在他只穿著裡衣的身上,只叫他覺得胸膛裡的烈火燃燒得越發熾熱,他全然忘了自己,小小的身體裡裝滿了對母親的擔憂:“孃親會不會凍壞?孃親會不會嚇哭?孃親會不會。。。。。。回不來?”一想到孃親回不來,小楚靈均忽然“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可是,他剛發出聲音,立刻就緊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迷迷茫茫的心裡,有一個念頭格外清晰:“我若是大哭大叫,爹爹知道了,又會責罰孃親,怪她管教無方。”
想到爹爹,小楚靈均幽暗的眸中忽然閃過光亮:“對了!孃親會不會在爹爹那裡?”自他有記憶以來,爹爹就沒來陪他們住過。縱是偶爾來瞧瞧他們,也多半是因為公主姨娘又向爹爹告了狀。因此,小楚靈均從不盼著爹爹來。爹爹若是來了,孃親總要遭殃。可是,最近這些日子,爹爹像是很高興,就連對他們娘倆態度都好了一些。小楚靈均越想越覺得沒錯,拍了拍自己的小腦袋道:“傻瓜!竟連這都沒想到。難怪爹爹不喜歡我,凌捷弟弟總說我是大笨蛋!”
小楚靈均歡喜得彷彿燃爆的鞭炮般躥身而起。待他跑到爹爹的屋子外面時,遠遠便見書房裡亮著蠟燭,窗戶上映著兩個影子,其中一個定然是他的孃親。小楚靈均差點歡撥出聲,忙捂住自己的嘴巴,開心地蹦跳了好幾下後,才躡手躡腳地悄悄走近書房。
剛走到廊簷底下,便聽孃親與父親在爭吵。小楚靈均忽的肩膀一抖,他像是這時候才感覺到冷風一般,他的整個人忽然竟像是凍成了冰柱。爭吵聲越來越響,小楚靈均心頭的恐懼也越來越深。他害怕父親兇巴巴的樣子,更怕的,是小小的自己除了跪下來認錯,什麼都做不了。每一次,除了讓孃親更為難,讓孃親承受更多的責難。。。。。。他還有什麼用?他此時若是跑進去,孃親管教不嚴之過定然是逃不掉,父親此時本就是大大生著孃親的氣,自己若是再火上澆油。。。。。。小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