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靈均仰頭張望,只見一個棺材大小的長方形孔洞,被幾個人拿幾張木板合力蓋住了。楚靈均早急著要奔過去看,衣寒雪卻一直拉著他不放。直到上面腳步聲漸去,衣寒雪方鬆了手,道:“走吧。”
楚靈均邊往門洞裡走,邊嘀咕道:“救人要緊!他們在上面,還能發現咱們不成?”
衣寒雪輕聲道:“已救不了了。”又向上指了指道,“還有人在。”
楚靈均凝神一聽,果又聽見細微的腳步聲,還有說話的聲音。
楚靈均一邊蹲身去瞧地上的人,一邊奇道:“那我們方才在等什麼?”
衣寒雪道:“等拋屍的人走。”
楚靈均道:“你怎知他們定是都救不得了?”一探鼻息,不禁垂頭嘆氣,轉而眸凝怒意,道:“咱們為何不留下那些拋屍的人?”
半晌不聽衣寒雪回答,不禁抬眸相望。這一間屋子比隔壁那間大上數倍,卻沒有半點照明之物,只靠著門洞裡透進來的燭光。如此更見他眸色幽幽,帶著恍惚之態,楚靈均不覺嘆息一聲,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難為你,忘了你醉著。”耳中忽聽上面有女子說話的聲音,卻又忍不住問道,“剩下的是什麼人?”
衣寒雪道:“消冤解難,誦經祈福。”
楚靈均見他十問九答,且頭頭是道,比他清醒時的條理縝密,語言清晰更叫他覺得有趣,笑道:“你怎麼知道的?”
衣寒雪道:“聽見的,瞧見的。”
楚靈均屏息靜聽,上面果然傳來喃喃誦經之聲,聽在耳內,只覺得與蜜蜂嗡嗡沒什麼差別。倒是間或響起的木魚之聲,微有靜神之感。可漸漸地,又有銅鐃銅鈸之類開始做法,所幸隔得遠,不算震耳,可接著更有“嗚嗚哇哇”,“嘰裡咕嚕”各種聽不懂的話。原先也是還堪忍受,漸漸地,竟是叫喊出了召天喚地的氣勢。那唸經之聲似是不肯被壓倒,很快也跟著大作。那做法的不肯平分秋色,越發叫囂起來。楚靈均聽著做法聲和唸經聲比武打擂的一般,感覺腦殼都要炸了。轉眸見衣寒雪仍是眸色幽靜,恍似不聞,於他的細心和耳力之外,更又佩服起他的靜心澄志來。楚靈均捂了幾捂耳朵,皺眉道:“我就不明白,人死萬事消,他們如此鬧騰,明明只會驚擾我這樣的活人啊。”
衣寒雪道:“這種事本就是做給活人看的。”
楚靈均凝神望著衣寒雪的眼眸,忽的唇角勾起,豎起一根食指,花枝搖顫般點著衣寒雪道:“你可真是醉了。這話放在別處或許沒錯。可在這裡,這些被丟入地窖的屍體,難道還有親朋好友要看這等敲敲念念的好戲?”
衣寒雪道:“這些誦經做法之人,難道是自己來的?花錢請他們的人,豈非是要安旁人的心,也要安自己的心?”
楚靈均一捶自己的手掌,道:“難怪你放走拋屍的人。他們既如此心虛,拋屍的定然也是花錢僱來的。那我們只要找到花錢的人。。。。。。”
衣寒雪道:“他們也不是兇手。”
楚靈均道:“你怎麼知道?你之前說瞧見的。。。。。。你到底瞧見什麼了?竟能如此肯定。”
衣寒雪不答,快步奔到隔壁房間,將牆上的一支蠟燭取了來。楚靈均見他眼望隔壁的燭火,便知他要去取蠟燭,早扯他衣袖道:“咱倆都醉了。就不能偷懶用個火焱訣?”卻是被他撥開手指,似嗔似惱地盯了一眼。
楚靈均望著他即去即回的身影,無奈輕笑,暗道:“這傢伙到底醉沒醉?一會兒跌跌撞撞,一會兒又快步如飛的。瞧他神志,似是恍惚,碰到正經問題,卻又絲毫不錯。就連不可妄動咒訣,儘可能遵循常理,以免過於擾亂人間氣息,同時也要惜愛自身靈氣的仙門準則都記得清清楚楚。”
瞧著衣寒雪規規矩矩捧起蠟燭,一絲不苟放在牆邊地上,心頭忽的一顫,莫名轉過一念,暗道,“難道玉浠山為了讓他做這個罰使,對他進行過嚴苛的訓練,竟讓他不論何時,都將該當奉行的準則至於自身的情感之上?”
衣寒雪轉過身,潔雪般的臉上紅暈未退。他完成了取燭這件事,回身時眸色微有一瞬鬆散,望向楚靈均的瞬間,竟彷彿帶著孩童尋求誇讚的神色。待他站定時,渾身上下卻又只見沉凝安靜。可瞧在楚靈均眼中,更覺他似孩童般天真嬌憨,質樸純真,不禁心頭柔顫,心疼愛惜之下,真想撲過去將他永遠護在懷中。
衣寒雪的眸光轉向四周,楚靈均還未感覺到他是要自己跟著觀望,便已隨著他轉動眸光。觸目驚心之下,楚靈均立刻回過神來,不禁低撥出聲。地上倒七豎八,胡亂堆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