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上蕩了數日,船隻在臨近開封的渡口停泊靠岸,陸續有人登船的空檔,林管事數人相陪,將林方墨送下船,惜別之際,林管事一再囑咐將來有機會到了洛陽,請方墨務必要去商會做客,林方墨頗為感動,只是路人相伴幾日的緣分,竟不亞於多年熟識的老友,說來這就是投脾氣的好處了。
與眾人話別,林方墨直奔開封,一路奔波倒是再未出意外,直到眼前現出開封城那高大威嚴的城門,他總算鬆了一口氣,城門口盤查得不嚴,方墨進得城門,瞬間被眼前的繁華所迷亂,商鋪林立,買賣興隆,人流穿梭不斷,一時間只覺得眼花繚亂目不暇接,想起自己出身的小山村,直如到了仙境一般,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捏了捏口袋裡所剩無幾的幾個銅板,林方墨有些露怯,找了個偏僻些的角落,走進一間不甚起眼的面鋪子,要了一碗素面,就著免費的一碟小鹹菜吃起來。
跑堂的夥計年歲不大,趁著忙完空檔斜靠在牆角歇息,緊挨著林方墨那張桌子,方墨抬頭,閒聊似的,問道:“小二哥,我打聽一下,這裡是否有一位曾靜曾夫子?”
夥計聽了,搖頭晃腦思索一番,嘴裡嘀咕:“曾夫子?夫子?曾靜?哎呀,你是說燈口巷被抄家的那個老先生罷。”
後頭這一句的語調陡然拔高,夥計似乎要藉此表達自己的意外和驚訝,於是這句話順利傳出去老遠,街上的行人有不少聽了去。林方墨哪裡顧得上其他,聽語氣似乎夥計知道這位夫子的跟腳,但回頭一品又陡然察覺“抄家”二字,這才意識到不妙。
那夥計也覺得失了分寸,面上一紅,便將身子靠攏過來,壓低了聲音詢問:“客官打聽他做甚,也就是過去久了,換做兩年前花燈案那會子,您這樣的也得被抓,聽我一句勸,以後在這裡可別提您認識曾夫子,他的事啊,也別打聽。”
林方墨越聽越迷惑,他本就是來投奔這位老先生的,又聽夥計說了這許多,更好奇,但看對方的表情,顯然是不打算再多透露的了,當下也只能按住心思,埋頭吃麵。
小店門口的光線被兩個身體堵上,食客們注意到光線變得暗淡,紛紛抬頭,見到來人,隨即把腦袋壓得更低。
“王老爺,李老爺,二位得空吃碗麵吶。”店小二忙上前伺候著。
進來的倆人是當班的衙役,平日裡在大街上巡查,白吃白拿慣了的,周遭的店鋪都認識,但誰也不敢當面甩臉子,這就是衙門口公家身份的好處了。
那二人並不理會店小二的恭迎奉承,一人提著朴刀,一人提著鐵索,分左右站在林方墨身後,低頭瞥一眼吃麵的林方墨,卻故作不知向四周喊道:“聽說這裡有花燈案的殘黨餘孽?是哪個,自己站出來罷。”
林方墨一口麵條噎在喉嚨裡,差點嗆出來,死命捋了捋脖子嚥下去,心裡十分慌亂,卻見店裡食客紛紛將目光投來,暗叫不妙,正要想法子溜走,卻早被王捕頭拿鎖鏈綁了起來。
“就知道是你小子,還想裝模作樣混過去?”
二人不容分辯將林方墨從木凳上扯了起來,推推搡搡拽出去,沒忘了將他的包裹帶上。
待幾人去得遠了,店裡食客哄的散了,剩下小二跟掌櫃唏噓不已,嘆息道又一個倒黴蛋兒。
卻說林方墨被帶進了府衙的牢房裡,卻沒等到官老爺坐堂審訊,直接收押起來,在那暗無天日的牢房裡,渾渾噩噩待了兩天,把嗓子喊啞了,這才消停下來。
牢房不是收押重犯的地方,用圓木隔開一個個籠子般,臭氣熏天,收押了許多人,與林方墨關在一處的是一個老頭跟一個粗壯大漢,那老頭瘸了一條腿,甚少挪動,見林方墨終於消停下來,才勸到:“年輕人省省力氣吧,除了一天一回有人送飯進來,平日裡你就是喊破天也沒人過問的,除非這裡頭走水燒起來,話說回來,這也是好事,真要是有人來提你出去,除非是你家裡有人花錢,要麼就是要砍頭啦。”
家人花錢撈人?林方墨可不會這麼想,他孤身一人來到這地界,還沒站住腳跟就被捉了來,家人遠在故鄉,這人生地不熟的,絕對不會有人來撈他,至於砍頭,他覺得也不至於,自己沒偷沒搶,就因為打聽了一個人就被砍頭,說出去豈不是比書裡的竇娥還要冤枉。
“我又沒犯王法,不至於砍頭的。”他悻悻道。
於是幾個人閒扯起各自進來的緣由,那老頭是因為耳背,他在街上賣梨,知府老爺的轎子打街上走,旁人都跪下磕頭,就他一個站那裡跟一棵杆子似的,知府老爺正因為被上頭責怪辦事不利而生氣,看見老頭就不痛快了,於是老頭就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