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家的。
到了九月十三,南面的莊子的事就處理完畢了。黛玉命幾個莊頭在二門外的雪堂外問話。黛玉坐於堂內,幾個老莊頭四人一排,立於堂下,護衛們分立兩側,讓人不敢直視。
有些老莊頭心中腹誹:這是要給我們下馬威麼?都是這麼過來的,誰又怵了,當年鄔大娘子不也是這般麼?到底是婦道人家,總要藉著府上的威勢來嚇人。
黛玉指著手頭一疊賬冊,曼聲說道:“這裡有原先府上的莊子,也有我孃家陪嫁的莊子,還有聖上和娘娘賞的莊子,莊子有多大,出息有多少,我這幾日都看了。若與你們細論,不外乎是遇上天災,收成不好之類的話,我若說什麼,倒顯得我不體恤下人了。故而,也不說這些套話……”
黛玉端起茶碗,颳了刮沫子,倒讓下面的莊頭提心吊膽起來,不知她要說些什麼。有一兩個經歷過事兒的就在想:如今就怕女人歪纏起來,哭訴他們冒犯了少奶奶,侯爺要是發威,那可不得了。管你幾輩子的面子情,就是打。那些軍爺的棍子,可不長眼睛。
“這裡我按著每畝地的出息,分了等次,出息好的是紅籤,中等出息的是黃籤,最不濟的是黑籤。你們也別拿那些老套的話來糊弄我,我也是江南長大的,一年是天災,兩年也是天災的,年年都是天災,這話誰信呢?!自古錢糧出江浙,年年如此,朝廷就該急了。1三年都是黑籤,就換人。別怨天氣不好,怎麼人家也在南面,人家出息就多呢?!都是幾十年的老莊頭了,莫不是這些年尸位素餐?!自己沒有本事,就不要佔著位子了!我話僅於此,各位可聽清楚了?”
“尸位素餐”這個詞兒文縐縐的,探花郎家的小姐,說話的聲音也好聽,可這意思,大夥兒都聽明白了。做了幾十年,誰願意認自己本事不如人,不會種田呢?
雪雁在一旁聽著,心想:原來是這法子,從來沒聽過的,想來是少奶奶自己的主意,只是這口氣……她想了片刻,才記起竟有幾分像璉二奶奶,心裡偷笑。
黛玉說話間,就有婆子拿著托盤過來了。蔣嬤嬤報一聲名字,莊頭出列,就有王嬤嬤拿出一個套封交於紫鵑,紫鵑又交給堂下的小廝,小廝再遞給出列的莊頭。
怕自己的出息比不上別人,哪個莊頭敢拆呢,心裡忐忑不安的,捧著那輕飄飄的套封,只覺得比千鈞還重。又巴不得趕緊回去,拆開來看看,可千萬別是黑籤,要不然這老臉就丟光了!
柳嬤嬤觀看這些莊頭的表情,心中大快,不用聽他們“打擂臺”了,真是省了許多事。她臉上帶著笑意,回去與燕牧一說,燕牧也笑了。
當年他接手侯府時也管過一回,與鄔氏做臉,不過他是快刀斬亂麻,這新婦是軟刀子割肉,各有手段。
燕牧道:“新婦尋了巧宗,懂得抓大放小,拿捏人心,是個有成算的。”柳嬤嬤道:“正是。若是事事親力親為,豈不累死?”
燕臨自然也聽說了黛玉的舉措,笑道:“這些人最善於鑽空子,一時服了你的管,回頭就要想法子生事。”
黛玉道:“我豈有不知的呢?到時與你說,讓你發火立威,再整治一回!”
燕臨聽罷,扶著黛玉,大笑起來。
1為防槓,說明一下:後文還有一些關於時代背景的交代和補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