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晚飯的時候,自火的木排才到達長德,等木排停靠好後,自火在自金、楊長貴、陳玉全的陪同下上岸去找木行老闆梅程達交易木材,安排其他幾位棑牯佬留守木排,吩咐大家買點好菜,喝點小酒。
向天坪一帶的木排到達長德後,主要是出售給梅老闆,自火以前曾經陪同自強找到梅老闆交易過木材,對梅記會館可謂是熟門熟路。當自火幾人到達梅記會館,守館的人員告知說梅老闆回家去了,見是熟人,便安排人領著自火一行朝梅老闆家走去。此時,梅老闆正在家大宴賓客,商議入湖下江的大棑準備銷往何處,如何妥善經營瓷器、鹽茶、菸草等生意。見自火說明來意,趕緊邀請自火一行人入席,把生意經暫且擱置一邊,賓主舉杯暢飲,席間,自火因為身體尚未痊癒,只是淺啜了幾口君山銀針茶。
都說喝酒喝體質,以自金赤手斃豹的矯健身體,酒過三巡還不知酒味。梅老闆也是久歷江湖,沉浸生意場中的人,平時酒沒有少喝,見此光景,吩咐僕人們撤去小酒杯,換成大白瓷杯,全部斟滿酒。梅老闆端起酒杯,轉向自金,豪氣地說:“自金老弟,我早就聽說你們那兒有句話叫著‘大碗喝酒、大塊吃肉!’來,乾了這杯酒!”自金微微一笑,拈起面前擺放著的大白瓷杯,高舉過胸,說:“我先乾為敬!梅老闆,您隨意!”說完,仰頭把酒一口喝乾,然後將空杯擺放在桌子上,早有僕人走過來把酒杯斟滿酒。梅老闆見狀,把酒朝口中倒去,由於喝的太急,忍不住大咳起來,旁邊坐著的戴管家,也是梅老闆的大舅子戴逸忙上前給梅老闆拍了拍後背,說:“姐夫,您喝快了!我替您敬他們的酒。”然後端起大白瓷杯敬向各位賓客。
席間,兩人相互喝,大家一起喝,彼此熟悉了起來,話語也慢慢多了起來,暢談起各自的人生見聞,談的最多的是日軍入侵東北一事,紛紛為國事、家事、生意事擔憂起來。大家邊喝邊聊,醉意逐漸襲來。楊長貴及先前在座的唐明、龍亮快醉趴下了,另外幾位賓客也都醉意朦朧,梅老闆見大家喝得差不多了,便同戴逸領著三位僕人從庫房取來許多用紅色牛皮紙密封著的錢幣條。從前的財閥往往將一千文銅錢用紅色牛皮紙密封成圓柱狀錢幣條,稱為一貫銅錢。按照慣例,木行老闆要先付部分錢給木棑老闆開支運費,棑牯佬在等著木棑老闆開工錢。梅老闆隨手遞給自火幾貫錢用來開支運費,又轉身遞給其他幾位夥計錢幣用作經營瓷器、鹽茶、菸草等生意的開支。
回木棑的路上,自火將裝有幣條的褡褳搭在肩膀上,自金攙扶著楊長貴,大家慢騰騰地走著,陳玉全呵著酒氣,直誇梅老闆生活豪奢:“你們看看人家吃的、穿的、用的、住的都是那麼奢華,就連僕人都比咱們活得好。”自金打趣道:“你都看到了?你今天看到的只不過是金菩薩的一片腳趾甲,你知道嗎?成語‘家財萬貫’、‘富可敵國’就是用來形容梅老闆這類人的。”
到了木棑上,夜已經深了,其他幾位棑牯佬喝了點酒早已睡了,只有自銀在棑棚外面候著,楊長貴不勝酒力,開始嘔吐了,大家忙了一陣子,幫楊長貴整理乾淨,各自睡覺去了。
自火沿木棑巡查了一番,見沒有什麼異樣,便回到棑棚,看到大家都睡著了,心想等明天再給大夥兒分發工錢。隨手將肩上的褡褳解下來,看著硬邦邦的幣條,自火忍不住拿起一貫錢幣輕輕撕開封口,迎著棑棚裡昏暗的油燈光,雪白的銀光從封口處反射出來。“啊,是銀元!”自火忍不住輕呼一聲,旁邊睡著的自金翻轉身去,連日來劃棑的勞累加上酒力的作用,使自金又沉沉地睡著了。
自火屏住呼吸,相繼撕開了其它幾貫錢幣的封口,結果都是白花花的銀元。自火心想:看來是梅老闆酒後拿錯了錢幣條,誤把裝有銀元的幣條當成銅錢條使用,一元銀元相當於一千文銅錢啊,這下發大了!會不會是梅老闆沒喝醉,故意拿銀元來試探人?如果真是這樣,現在拿了銀元走人,以後有何臉面見梅老闆?梅老闆可是自強的老主顧啊!應該不是試探人心,如果真是為了試探我,拿一貫銀元不就行了嘛,至於拿幾貫銀元來試探嗎?以後自強邀請我來劃棑,就找理由推脫得了,有這麼多銀元,可以回家買田、買山、置產業,還用得著來劃棑受累嗎?俗話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銀錢又不是偷來的,搶來的,怕什麼!再說梅老闆這些錢不也有木棑老闆及棑牯佬的貢獻在裡面嗎?這些大財閥掙了木棑老闆和棑牯佬不知道多少錢。想到這裡,自火趕緊將銀元打包封好,用褡褳裝好,置於枕頭底下,然後和衣躺下。
黑眼珠見不得白銀子。當務之急是趕緊走人,離開長德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