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棑要飆灘了,大夥兒留點神,把木棑撥正,瞄準水道容口,順著水流闖過去。”自火話音未落,木棑前頭一低,“嘩啦”一聲,整個木棑跌入水流甬道,巨浪鋪天蓋地湧上木棑,木棑前頭三人衣服瞬間溼透,好在剛飲了驅寒的藥酒,大家脊背正滲出細密的汗珠,正好抵擋住初冬的寒意。木棑前後頭六人協調一致,緊緊地操控著手中的撥棹,靈巧地繞過一塊又一塊礁石,避開一次又一次險境,木棑兩邊的四把划水棹此時已經沒有多大作用,為了划水棹不被撞斷在兩岸鐵青色的陡峭巖壁上,木棑兩邊的四位棑牯佬乾脆把划水棹收攏來,系絆在木棑上,各自手中緊握一根丈多長專門用來撬棑的木槓,石雕一樣,站在划水棹旁,防止木棑衝撞上兩邊的礁壁。
楊長貴、陳玉全兩人顫顫地站著,惶恐地看著,覺得整個世界全被“轟轟、嘩嘩”的灘嘯聲充塞,彷彿地球的末日即將到來,兩人臉色鐵青,渾身哆嗦著,心底裡默默祈禱著:“求馬王爺保佑我們平平安安……”
野性的河水瘋狂地賓士突湧,激流澎湃,濤如雷鳴,地動山搖。狠命衝撞在礁石上的激流,沸騰起數米高的浪花,“嚯嘩嘩”捲起的漩渦似黑森森的無底洞。木棑如離弦之箭從漩渦中衝過,激起一片“嘩啦啦”的水聲,兩岸的怪石一晃而過,近旁的景物一片模糊,令人頭昏目眩!
初冬枯水季節,河底的礁石此時離水面只有一尺半、一尺的。自火心底裡暗自感慨:“老天爺真是垂憐,幸虧前些日子下的那幾場小雨,清水河發了點水,否則水再淺點,像往年一樣,蹲伏在河底的礁石離水面只有一尺、半尺的,對這種未完全乾透的木棑將會造成致命的撞擊,導致纜斷棑散。”儘管如此,自火還是大聲吆喝著,招呼大夥兒使勁划動著撥棹,把木棑擺正,朝著深水區,順著滾滾的急流飛速而下。
見木棑走的順利,楊長貴、陳玉全從驚慌失措中稍微緩過神來。楊長貴抬頭看了看劃棑的人們,大家神情冷靜,緊盯著正前方的江面,吼著號子,協調一致地或用肩扛、或用雙手向後仰扳,划動著撥棹,大家是如此全神貫注地劃棑,似乎忘了二人的存在。
陳玉全將目光朝兩岸山坡上瞄去,好奇地發現兩岸的陡坡上,枯黃的草木叢中,稀稀落落地散佈著幾家破破爛爛的吊腳樓,樓頂用杉木皮覆蓋著,歲月亙古,杉木皮上已長出少許茅草,在凜冽的寒風中瑟瑟顫抖,朝向河心的木頭欄杆上晾曬著漁網和雜七雜八的爛布片。在這v形的峽谷中行棑,頭頂的天空就像一條寬大的帶子。無論向灰白調和而成的天空凝望,還是朝乾瘦傲立的樹木遠眺,這被淒冷的風橫掃過的畫面,總是抹上一層厚厚的涼意。
突然,木棑劇烈地震顫了一下,棑上的圓木突然上下翻滾起來,楊長貴稍不留神,站立不穩,一個趔趄,雙膝跪倒在圓木上,痛的直叫喚,只聽到自火在後棑大叫:“快!快點躺到木頭上,以免被翻滾的圓木壓傷……”。原來,圓木翻滾是因為木棑底部刮擦到了水底的巨石所致,所幸木棑扎得很結實,只刮斷了二根竹纜,如果多刮斷幾根捆木棑的竹纜,木棑就會散掉,棑上人員就會被激流捲走,很難生還。
未等翻滾的圓木完全靜止下來,木棑兩邊的四位棑牯佬趕緊扔掉手裡的木槓,拿出備用的竹纜,將斷了的兩根竹纜重新系接好。木棑前後的六位棑牯佬正屏氣凝神、緊張有序地划動撥棹,彷彿此事從來沒有發生過,只是神情更加冷峻了。因為大家心裡十分清楚,被稱為“地獄之門”的“打棑巖”就在前方。
系接好斷了的竹纜,四位棑牯佬兩人一組,分別加入木棑前後劃撥棹的棑牯佬行列裡,此時,木棑前頭左邊肇鐵,木棑後頭右邊自火各自一人掌控著一把撥棹,其它每把撥棹都分別配置了兩個人。
楊長貴覺得膝蓋火辣辣地痛,急忙撩起褲腿看了一下,只見膝蓋處青紫了一大片,居然擦掉了二指大小一塊皮肉,鮮血淋漓的,趕緊回棑棚擦了點草藥,用布帶簡單包紮了一下,又來到原來站立的地方,手裡緊捏著一副棕繩套索,看了看先前碰撞到的圓木,楊長貴暗自慶幸,初冬天氣冷,幸好多穿了件厚褲子,起了一定的保護作用,否則後果難料。
兇猛的的灘水湧推著木棑疾走如風,木棑劇烈地震顫著,巨浪拍打著木棑,波濤洶湧,浪花四濺,六把撥棹在棑牯佬的操控下,有序地起起落落,木棑靈活地繞過一塊又一塊礁石,避開一次又一次險境,兩岸黑魆魆的礁石飛快地朝身後閃去
:()清水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