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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泥潭

向天坪村下游一里地就到了十里灘。十里灘顧名思義就是灘流長達十里。向天坪村位於灘頭。下行的船隻、木棑擔心晚上行灘危險,常常在傍晚的時候停宿在向天坪村的河面上。在缺乏機械動力的年代,如果不是限期到達,急著趕路,上行的船隻在剛剛經歷了一個長長的灘流後,縴夫和船工會將船隻停下來,在灘頭休息片刻,就像挑著重擔的人,爬了一段長長的陡坡後都會停下來休息一下。

向天坪村對岸有一條倒流三十里的溪流,叫做大溪。從大溪溪口沿著清水河岸往上游走兩裡半路,到達另外一條溪流,稱為小溪。兩條溪水都流入清水河。大溪溪口蹲伏著重達千萬噸的巨石堆,這堆巨石名叫“當歸巖”。意在告訴人們:路過此地,走出清水河,無論漂泊到哪裡,都別忘了回家的路。就像人們常說的“樹高千丈,葉落歸根。”

巨石被鑿穿了幾個長、寬各半米的方孔,以供過往船、棑繫纜繩用。年深日久,孔壁上被纜繩勒出了幾道深深的印痕,鐵灣電站修建後,這堆巨石被淹沒在水面下。不知道何年何月,哪朝哪代,向天坪村出了個狀元。自古以來,有一條不成文規定:官船途經此處,都會主動偃旗息鼓,以示尊敬。傳說王昌齡曾經任職龍標尉,路過此地寫下“溪口逢君驛路長”的動人詩句。

兩條長長的青石板階從河邊一直延伸到向天坪村最頂端。在向天坪一帶,常常有來自各地的打工者,其中以桑樹灣人數居多,他(她)們大多數以出賣苦力為生,常常幫助當地人修建房屋,撐船劃棑,栽田打禾,採摘茶油籽、桐油籽,充當挑夫(類似於現在的搬運工),也有少數人在沿河城鎮開店鋪做生意。居家的人們,過往的行人,務工的人群,使得從前的向天坪村人聲鼎沸,熱鬧非凡。年老的村民說:“從前向天坪村鼎盛時期,村中開設了集市,日銷二頭豬肉。”而如今,向天坪村的人都跑到桑樹灣去打工謀生,真是“三十年河東,四十年河西”。如今向天坪村人煙稀少,讓人感慨世事無常。

向天坪村下游十五里地便是楚南上游三大集市之一的鐵灣集市,鐵灣街位於清水河西岸,街上店鋪林立,土馬路、青石巷、窨子屋、酒店、娼寮、煙館、賭坊、南國金粉、北地胭脂、三教九流、各色人等,應有盡有。

鐵灣河面上畫舫遊船、雲帆高掛,船工號子、遙向呼應,或美女泛舟、或漁家燈火,無論是朝陽晚霞,還是和風細雨,每時每刻,展現在眼前的都是一幅曼妙的江南水鄉風景畫,鐵灣從前有“小南京”的美譽。

一天,自望(望麻子)聽說自強的船要去下河湖地運糧食上來,趕緊請人把平日收購的近百擔桐油挑上船,準備坐順水船去長德銷售,待收購桐油的塗老闆付銀後,而自強的運糧船還需要一天的時間才到達長德,明天才能搭乘自強的運糧船上行回家。自望的賭癮又犯了,便朝熟悉的碼頭賭坊走去。幾年前,自望乘坐自強的運糧船來長德銷售完桐油後,自望去賭坊豪賭,不僅贏了一大筆銀錢,還贏得了一位江蘇女子。當時這位江蘇女子也許是賭紅了眼,竟然以身體做賭資,結果輸給了自望。自望把該女子領回家後,生了一個男孩,取名骰子。自望的九個女兒先後出嫁了,骰子成了自望的夢想。

2019年的秋天,向天坪村的老支書赤腳大叔去世了。有力回村幫忙抬棺,遇到骰子的孫子前強,前強已經四十多歲了,至今孑然一身。閒談中,有力不解地問道:“前強,你的曾祖父自望曾經用竹蓆子曬金銀,這事是你們家的驕傲,他的金銀都到哪裡去了?是不是埋在什麼地方?你把金銀挖出來,娶個老婆,讓日子過得好一些不行麼?”前強嘆息了一聲說:“金銀都被爺爺骰子糟蹋了。”

從談話中有力得知:骰子從小嬌生慣養,入妓院進賭場。自望見骰子如此,先是給骰子從界龍鄉娶了一位女子做妻子,兩人在一起生活了幾年,該女子也沒有給骰子生下來一男半女,引起自望夫婦的不滿,認為該女子沒有生育能力。該女子後來改嫁花鄉,開始生兒育女。自望夫婦十分後悔,後悔的同時開始懷疑起自己的兒子骰子沒有生育能力。恰巧河對岸楊茬子的女兒楊梅新婚不久就死了丈夫,自望夫婦趕緊託媒婆將楊梅迎娶給骰子,此時楊梅已有幾個月的身孕,四個月後楊梅生下了前強的父親利達。後來,骰子與楊梅還生育了三個女兒。儘管有了家室,但是骰子依舊愛賭愛嫖,惡習不改。楊梅不堪忍受,常常回孃家哭訴。楊茬子便同自己的三個兒子商議,認為骰子之所以如此,無非是因為家裡有錢,於是要三個兒子陪同骰子賭博,乘機合夥騙取骰子的錢財。一些人在賭博過程中,賭贏了會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