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民國政府在清水河流域頒佈徵兵動員令,與往年徵兵相比,這次徵兵數額多了一些。
叉溪村在向天坪村的山背後,距離向天坪村約4裡多。叉溪村的財主劉育土生育了兩個兒子六個女兒。這次徵兵,劉育土家分攤到了一個當兵名額。劉育土想到近幾年以來,村子裡出去當兵的青壯年總是有去無回,心裡就像灌滿了鉛塊,他沿著叉溪轉悠了半天,看到大兒子劉冬瓜從向天坪村老表家回來,劉育土的腦海靈光一閃:何不找人頂替去當兵?
劉育土擁有幾十畝良田,有的是糧食,村民看到劉育土家過年打餈粑,淘米水流了三里多遠,溪水還呈乳白色。找誰呢?叉溪村原本村子小,青壯年男性也少,就算開出的僱傭金高,也未必能找到合適的人選,劉育土將目光瞄向了四里多外的向天坪村。
這天,劉育土提著幾瓶燒酒、糖果點心之類的東西,來到向天坪村,找到外甥水牯。水牯三兄弟,二弟名叫黃牯,三弟叫滿牯。水牯三兄弟的父親自坦,體弱多病,待水牯尚未成年的時候就死了。幾年之後,水牯的母親劉杏花也去世了。
水牯成家後育有一子二女,沒有了父母的約束,水牯人如其名,桀驁不順,浪蕩成性。其妻在家含辛茹苦地哺育子女,因為勞累過度,壯年去世。水牯的兩個女兒早早就出嫁了,自強、自火以及村子裡的其他人見水牯的兒子周太可憐,常常給周太飯吃。周太后來常跟村子裡的年輕人說他自己是吃百家飯長大的。1949年12月,年青的周太無意中救了政府的一位首長,後來被接引進縣公安局工作。1951年與工作隊員乘車去搞土改工作,不明白“土改”是什麼意思,以為“土改”是純粹去剿匪,半路上跳車跑回了家。
水牯見劉育土來了,趕忙把劉育土迎進屋,搬來一個小方桌,用衣袖拂掉上面的灰塵,扯過來兩條小長木凳,與劉育土面對面坐下。劉育土開啟隨身帶來的燒酒、糖果點心擺放在小木桌子上。劉育土與水牯一邊喝酒一邊聊天,劉育土環視了一眼水牯的家,見家徒四壁,空落落的,橫樑上懸掛著殘破的蜘蛛網,樓板上鋪著厚厚的灰塵,火爐裡的灰是冷的。
劉育土抿了一口酒,問道:“賢甥現在過的可好?”
水牯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別提了,已經好幾天沒米下鍋了,在外面混吃混喝,飢一餐飽一餐。”
劉育土說:“我給你六擔米,外加三吊銅錢,如何?”
水牯怔了一下,緊接著問:“您需要我做什麼?說來聽聽,看看我能不能幫助您老人家?”
劉育土說:“賢甥你也知道,你那兩個老表劉冬瓜、劉西瓜不成器,吃不起苦。這次政府徵兵,偏偏攤上了一個名額。”
水牯說:“我明白了,您是要我頂替這個名額去當兵!”
劉育土說:“是的,事成之後,我再給你的家人三吊銅錢,如何?”
兩人議定好後,劉育土醉醺醺地起身告辭走了。
水牯走上運兵船的時候,悄悄塞給站在船頭的船老大幾塊銅板,要船老大等運兵船行至十里灘頭的時候敲三下船艙門。然後水牯朝船艙裡走去。船艙裡蹲滿了徵招來的新兵,有青年人,也有中年人。“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一方面說明團結一致、齊心協力的重要性;另一方面也說明戰爭是殘酷的絞肉機,人員消耗快,兵員枯竭,使得老幼去當兵。唐代詩人杜甫《石壕吏》中就描述了抓人從軍這一悲慘景象:把一個當了奶奶的老婦女都抓去當兵了。
船艙門開啟的時候,藉助船艙門口透進來的亮光,水牯看見一個國軍蔡少尉帶著十幾個荷槍實彈計程車兵警惕地盯著蹲伏在船艙裡的一群新兵。當船艙門嚴絲合縫地關上時,所有的縫隙都被遮擋的嚴嚴實實,無法看清楚外面的情形,船艙裡光線昏暗,就像古代的販運奴隸船一樣。水牯在靠近船艙門口的角落裡蹲伏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船艙門口傳來極細微的三下敲擊聲。水牯如果不是靠近船艙門口,豎起耳朵聚精會神仔細聽的緣故,一般人是根本聽不見。
水牯大聲喊叫肚子疼要解大便,蔡少尉命人開啟船艙門,為防止新兵乘機跳水逃走,要人取出一副鐵鏈,吩咐兩名士兵用鐵鏈的一頭系在水牯的小腿近足踝處,另外一頭由一名士兵牽引著水牯走出船艙。
水牯在船舷邊蹲下,開始解大便。船底傳來淙淙的流水聲,兩名士兵目不轉睛地緊盯著水牯,一名士兵左肩上搭著一條長槍,右手緊拽著鐵鏈。另外一名士兵端著三八大蓋,直視著水牯。
:()清水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