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這麼找到我的?”
瞿心燈笑了笑,“從第一次見面時就懷疑先生了。你自稱是流民,然而卻談吐不凡,手中有繭,這可不像是一個常常幹粗活的人該有的手。”
“你果然早在第一次來的時候就懷疑文藏了。”明翎咋舌。
“嗯。”瞿心燈又道:“再到後來在先生房中,我們找到了被削下來的頭髮還有消失的剃刀,當時有個荒謬的想法,說不定你只是假死裝作僧人混在了寺廟之中也未必呢?況且敲好你失蹤那一天,寺廟裡頭髮生了火災。還正巧就在梅園這一塊。”
“這些梅樹種下之後須得日日澆水養護,土壤尤其溼潤,除非人為,難以起火。”
這麼一說,明翎也反應過來了。順著這條線往下想,再就是去官署驗屍,瞿心燈一一比對兩本名冊,原來竟都是有跡可循的。
只是不管是瞿心燈還是明翎都沒有想到,為了護著這些證據,書策茂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
自毀容貌,離家數月,蝸居在這孤寺之中,伴隨著灼燒的疼痛渡過一個又一個漫長的夜。
“瞿姑娘言重了。於私,秦將軍是書某摯友,性命之託不敢不顧,於公,平川之事不僅事關國本,而且九萬條性命無辜枉死,書某不能作壁上觀。”書策茂苦笑。
“先生大義,還望受在下一拜。”瞿心燈聞言,肅然起敬,同於明翎並行大禮。
外頭廝殺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刺客活捉了兩個,回去之後交由瞿夏來審,這些都是聽天閣裡頭的,自是又一身常人所不能企及的好本事。
這邊寺廟中已然不安全,瞿心燈便想著先行帶書策茂回聽天閣在京中的據點,現在對於他而言最安全的地方,估計便也是聽天閣了。順便叫許紀來看看他臉上的傷,再任由這麼拖下去,只怕是真要徹底毀容了。
這邊既然方才踏出門,明翎便感覺四周任然有些不對勁,今日陽光難得晴好,她往遠處山頭一眺望,山間像是有什麼東西在閃閃發光。
什麼東西呢?
明翎忽然一個激靈,一手拉過瞿心燈後頸的衣服,一手欲意去拽書策茂的僧袍,一邊大喝道:
“快!往屋裡撤退!”
話語之間,對面山頭銀光閃動,耳邊傳來破風之聲,一道粗長迅猛的箭矢便飛馳而來,直直沒入書策茂的胸前。
“書先生!!!”
“書先生!!!!!!”
“證據……在……寺中……佛堂……佛……”
書策茂嘔出一口鮮血和幾個破碎的字詞後便緩緩倒下,瞿心燈瞳孔猛一收縮。
*
是夜,瞿心燈又裝扮成藥童的模樣走了一趟詔獄。
起先柳淮只當自己在做夢,他這幾天發了熱,無端做了許多夢,從幼時在裴府書院裡頭讀書的過往道殿試榜眼的風格,從流血飄櫓的平川城到幽深不見低的崖底……他所依託著活著的一切就像是泡影一般消逝在他眼前。
祖父逝世,平川失守,一次兩次,他又沒有家了。月光下有人說要救他。他當真了。
“心燈姑娘來了?”
柳淮是氣色看上去要好多了,雖然獄中汙穢骯髒,不過許紀打點過獄卒,他雖是在牢獄之中,獄卒也不曾苛待於他。柳淮起身迎她,卻未曾和她站得太近,然而她還和頭一日那樣站在門口不進來。
柳淮看出她有些嫌棄這獄中的汙濁之氣,心中忽而一顫,心口的地方忽而有些莫名疼痛……和懼怕。
“獄中汙穢,我有什麼知道的東西一併都會交代給許大夫,姑娘下次還是不要來罷。”柳淮低下頭,長睫垂下。
“你不希望我來?”瞿心燈靠在門口。
“希望心燈姑娘來,做夢都想。”柳淮的頭更低了些,轉而又抬起頭來注視著瞿心燈的眼睛,眼神裡瀲灩著稀碎的光芒。
像是在看一輪月亮。
他明銳察覺到今日瞿心燈的興致明顯不高。
瞿心燈自上而下打量著他,雖在獄中,卻如出水芙蓉,身段容貌,看得出先前也是個無二的雅緻之人。
這才是平川一枝花。
她嘆了一口氣,走了過去,當一旁的矮桌前坐下,衝柳淮抬了抬下巴:“過來。”
柳淮從善如流半跪在瞿心燈身前,目光落在瞿心燈隨意纏著布片的手指之上。
“心燈姑娘受傷了。”
明翎的手被書策茂手中的匕首劃傷,鮮紅的血液將他整個手都染得通紅,她當時心下沒有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