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五年,雨後天晴,京城永和坊的一處陋巷之中,整齊地坐落著幾座宅子,霽光浮瓦,甚是靜好。
其中,以孫宅的門面最為整潔乾淨。
兩扇木門雖因年久而顯出斑駁之色,但本應生鏽的鐵環,卻被擦的鋥亮光潔。雀替和垂花柱被雨水沖刷後,露出原本烏黑的顏色,雨水順著垂花柱,滴滴答答地,落在不甚平整的踏步石上。
因平日灑掃的及時,積水的踏步石上,不見泥沙,導致一位身著粗布半臂衫的老翁,未曾留意,一腳踏在了水泡之中。
“哎喲!”那老翁瞧著被水泡打溼的鞋襪,低呼一聲。
與大門之外的靜謐不同,孫宅中,正喧鬧得緊。
一老一少祖孫兩人,正在對著一隻母雞圍追堵截。
兩人已與母雞“鬥智鬥勇”了半晌,那母雞仍舊鬥志昂揚。然而,老婦卻已氣息漸促,她叉腰站在一旁喘著粗氣,對自己的孫兒道:“小五兒,你去抓住它……”
小五兒是個看起來大概七八歲的小男孩,長得有點瘦弱,但五官深邃,面容俊美,似是有胡人血統。
他十分聽話地拿著籮筐繼續去抓那隻母雞。
“孫阿婆?”門外的老翁一邊拍著門,一邊高聲喚著老婦。
老婦聽見,急忙上前開了院門。
“趙阿翁來啦?快進來坐坐!”孫阿婆見是鄰居趙阿翁,便熱絡地邀他進門。
趙阿翁抬了抬那隻被打溼的鞋子,擺手道:“不啦!我就是順道來提醒阿婆,明日坊內請了寶清觀的道長佈道,你家別忘了去送飯食。”
孫阿婆聽見“佈道”二字,眼中閃過一絲難色,隨即笑道:“多謝趙阿翁提醒,我今晚就準備準備!”
趙阿翁點了點頭,一跛一跛地走了,忙著回家去換下溼漉漉的鞋襪。
“阿婆,我捉到啦!”小五兒蹲在地上,使勁兒地按住籮筐,筐內,那隻好鬥的母雞,正在拼命掙扎。
東廂房內,正自沉沉睡著的一位年輕女郎,被這聲音吵醒,坐起身來,氣息有些虛弱地喚道:“小五兒?”
孫阿婆聽見她的聲音,急忙進了房內,對她笑道:“杜娘子,吵醒你啦?”
那女郎微微一笑,搖頭道:“現下已是好多了,兒幫阿婆一同做飯吧。”
說著,她便要掙扎著下床。
“使不得使不得!”孫阿婆忙上前阻攔,刀刻的皺紋皺成一團,笑道,“我熬了雞湯,馬上就好!杜娘子在這等著便可。”
這女郎,正是杜時笙,這是她穿越之後的第五日。
那日,杜時笙從那個奇怪的夢中再次醒來之時,看見灰白的木樑和石牆,還以為自己去了地府,畢竟死亡這件事情,離她並不遙遠。
當她正琢磨著,地府都住的這麼舊麼?難道閻王這麼清廉?
卻見床邊一老一小兩人關切地盯著自己,二人皆是粗布衣裳,束髮為髻。這二人,便是孫宅的主人——孫阿婆和小五兒。
與此同時,杜時笙努力尋找著腦海中是否有原主記憶,結果一思考,頭就彷彿要炸裂般痛。尤其是後腦,雞蛋大的一個包,稍一碰觸,便疼得她齜牙咧嘴,只得放棄搜尋記憶。
所以,不僅穿了,她還是沒有原主記憶的穿越!
經過與孫阿婆和小五兒幾日裡斷斷續續的交談,杜時笙終於搞清楚,她穿越了到了某一個平行時空,與唐朝同期,叫稷國,今上剛即位五年,目前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原主也叫杜時笙,初入京城尋人,人未尋到,錢袋被偷,身無分文,無法住店。
十日前,她見孫阿婆家有空的屋子,便想要借住於此,還許諾日後定會還上租金。
孫阿婆見她年輕貌美又孤身一人,怕她流落街頭遭遇不測,便熱心地收留了她。
誰知,她還未交上借住的租金,便病倒了,孫阿婆不得不自掏腰包,幫她找了郎中看病。
她的家當,僅有一隻檀木小匣,放在床下。因著身體虛弱,她還未仔細檢視過。
不一會兒,孫阿婆的雞湯便做好了。她笑眯眯地將一碗熱氣騰騰的雞湯和一張撒著芝麻的胡餅端了過來,對杜時笙道:“嚐嚐阿婆做的雞湯,李郎中說了,雞湯最補身子了。”
杜時笙聞了聞雞湯,味道很香,賣相也非常不錯,一層厚厚的鮮黃晶瑩的油脂,確實是用料十足的老母雞慢慢燉出來的。
“小五兒呢?”杜時笙問道,“阿婆和小五兒也一起吃飯吧。”
“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