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雲靄靄,時雨瀟瀟,暮暮又朝朝。
本是初夏季節,天公卻不作美,下了幾日的濛濛細雨,此時,仍舊沒有要停歇的跡象。
城郊曲池坊的一所宅子,在這潺潺的雨簾之下,顯得格外靜謐莊肅,硃紅的大門緊閉,陳木黑漆的匾額之上,刻著“林宅”兩個字,醒目端莊,筆力遒勁。
然而,金色的油漆卻已有些許斑駁脫落,在這斜風細雨中,更顯得落寞而蕭瑟。
宅內不知發生了何事,不見僕婢,不見煙火,亭臺樓閣,荷塘遊廊盡皆在雨中莫不作響。
只有一個掛著“水月蓬萊”的小匾的閣樓中,有著微明的燭火。
“霆郎,當真要如此嗎?”
小閣之內,一美婦懷中抱著一個熟睡的孩童,正滿面愁容地看著自己的郎君。
那郎君朗目疏眉,威儀秀異,面上卻盡是悲愴絕望,只有看向自己的娘子和孩兒之時,眸中才現出一絲光芒。
“如蘭,今上已然瘋了。他連太子都殺了,更何況我等草芥微臣。況且,凌王又狼子野心,定會伺機除掉異己。只有這個法子,能讓你和阿蓉保全性命。”
說罷,那郎君撫了撫幼童粉雕玉琢的小臉兒,眼底泛起一片水色。
那孩童的脖頸之上,帶著一塊璞玉,上面寫著“長樂未央”。郎君將那璞玉摘下,澀然道:“莫再戴了。”
那美婦不再言語,只見一個年老的家僕走進閣中,說道:“夫人,有兩位胡姬在偏廳等候。”
那美婦拭了拭淚,斂了愁容,喚了自己的貼身婢子云娘過來,將孩童交給雲娘後,又深深望了一眼自己的郎婿,便走了出去。
“俞伯,可備好了?”
美婦走後,那郎君面上又恢復了凜然肅穆的神情,對老僕問道。
“阿郎放心,已經都備好了。”
俞伯追隨林家三十年,現下林家落難,他寧死不走,眼中也是一副視死如歸的神色。
“走吧!”那郎君整了整衣袖,闊步沉沉,向宅門走去。
細雨漸歇,此時坊內街道卻是一片雲天霧海。一陣馬蹄響和行軍的“簌簌”之聲,在林宅外由遠及近,其疾如風,動如雷霆。
待那馬上之人走近,看見林宅前已站著一人,傲然挺立,巋然不動。一時間,馬上之人竟有一絲慌亂,但隨即便厲聲喝道:“林邵霆,你追隨叛黨,助紂為虐,本王今日便將你就地正法!”
林邵霆拂袖側立,並不看他,輕蔑一笑道:“李衍,不要以為沒了太子,你便有了機會,莫說還有晉王秦王,難道你們還當這萬民皆醉,舉世同苦的世道能千秋萬代地延續嗎?”
李衍在馬上俯視著林邵霆,冷哼一聲:“死到臨頭,還厥詞陣陣。今日本王不與你計較,若是你肯招認出魏家合謀一事,便饒你妻女不死。”
林邵霆冷笑一聲,長嘆道:“浮雲蔽日,國將不國啊!某倒要在地下等著,看看爾等鼠輩,到底有何因果!”
“不好!攔著他!”李衍面上變了顏色,急令侍從去阻止。
但卻為時已晚,林邵霆已抽出袖中藏好的利刃,往頸上一抹,登時便血流如注。
與此同時,林宅之內濃煙驟起,一士兵來報:“王爺,宅內火勢太大,還沒有搜到人。”
李衍望著滾滾黑煙,眸子閃爍不定,耳邊那個“有何因果”的聲音,仍是餘音縈繞。
城中,一輛馬車從曲池坊駛過,街上巡視計程車兵攔住了馬車,喝道:“宵禁了,你們要去哪裡?”
車內一女郎掀開簾子,笑靨如花道:“官爺,我二人是平康坊的歌姬,要去秦王府獻舞。”
說著,那女郎拿出秦王府的腰牌,給士卒看。
那士卒見是兩個貌美的胡姬,眼神兒媚如絲,直瞧得他骨酥肉麻,心旌盪漾,又見了秦王府的令牌,自然是不敢阻攔,正欲放人,卻見一騎馬士兵飛馳而至。
二人嘀咕半晌,那騎馬士兵將秦王府的令牌又查了一遍,見車廂內兩個漆木大箱,問道:“箱內裝的是什麼?”
其中一個胡姬聽了,忙將箱子開啟,說道:“是我二人的琴鼓之類的樂器。”
騎馬士兵細細查了一遍,見無異樣,便將馬車放走了。
這馬車便向秦王府搖搖駛去。
誰知,行至一座宅邊,從黑暗中出來幾人,領頭之人掀開馬車簾子,對兩位胡姬拱手道:“有勞二位娘子,宋少卿的貨物可有帶來?”
一名胡姬拍了拍兩個裝著樂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