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時笙在榮康坊尋那泥塑匠人之時,遇到了以為郎君與她招呼。
“杜娘子,可巧今日來榮康坊轉轉?”那郎君不是別人,正是前幾日剛結識的何青。
杜時笙點頭一禮,說道:“兒正要回去。”
何青見她興致缺缺的模樣,全不似那日的神采飛揚,關切道:“杜娘子可是有何煩心之事?不妨說來聽聽,某或許可以幫拂一二。”
杜時笙抬眼看了看他,見他面上全無調戲之意,便直接答道:“兒昨日在這裡的花燈攤子上買了一隻泥塑,不想卻遺失了,本想今日來再買一個,卻不見花燈攤子了。想來那商販也不能日日在這榮康坊擺攤的,只是,兒實是喜歡那隻泥塑,心內遺憾不已,許只能明年清明再來買了。”
何青本也意識到自己急中出錯,說話造次了,立時麵皮紅熱起來,正在思索該如何解釋才好,聽到杜時笙大大方方解釋,尷尬之情稍減。
聽完她的描述,何青側頭凝神思索一陣,問道:“那商販可是身量不高,面板黝黑,頜下鬚髯十分特別?”
杜時笙立時眸中閃光,點頭道:“正是!何郎君可是認識這個商販?”
何青見她情緒好轉,微微笑道:“也不算熟識,有過幾面之緣,他姓溫,是一個燒製泥雕的匠人,並不在城中居住,偶爾會來擺攤賣些泥雕換錢。去歲他去過翰蒼坊幾次,與某聊的甚是投緣,不想他此次清明來了榮康坊。娘子放心,去歲某與他約定,今年六月初六同飲某去年埋下的棗子酒,屆時某便遣人去喚娘子來鋪子,與他定製泥塑便是。”
杜時笙聽完,心中煩悶一掃而空,立時抿嘴笑道:“多謝何郎君!”
何青見她眉眼彎彎,粉面桃腮,明麗不可直視,視線忙躲閃了一下,白皙的面龐染了淡淡紅暈,道:“杜娘子客氣了。”
杜時笙並未發現何青臉上的紅暈,接著說道:“六月初六,兒也做些下酒菜給二位郎君送到鋪子裡。”
何青面上更紅,有些侷促,擺手道:“杜娘子不必如此客氣,某就是舉手之勞。某還要送裱好的畫軸給魏府,不擾小娘子雅興了。”
說罷,便要離開,忽想到一事,說道:“杜娘子莫忘了,改日遣人將住址送到某鋪子裡。”
杜時笙點頭應允,與他一福,二人作別。
杜時笙見還有機會再買一隻泥兔,心情大好,面帶微笑,腳步輕快地往榮康坊街口走去。
何青走了幾步,回身又望了望杜時笙窈窕的背影,眼神溫煦,唇角不經意地浮起一絲微笑。
杜時笙經過一個藥坊之時,忽想起昨日葛薩之話,藥坊中,可以買到孜然,心念微動,忙進了藥坊。
“小娘子要這許多孜然有何用處?到底是何病症?某這鋪子裡有坐診的郎中,小娘子不如叫郎中瞧一瞧。”抓藥的掌櫃狐疑地問道。
杜時笙微微一笑,神神秘秘地說道:“不為治病,是放在飯食中。”
那掌櫃睜大眼睛,結巴道:“小娘子這……這是……”
那掌櫃先時以為杜時笙要下毒,但隨即一想,這孜然也不是毒藥,定然不致命,又看了看杜時笙笑意岑岑的樣子,放下心來。
杜時笙笑道:“掌櫃不知,西域有種吃法,叫孜然排骨,兒今日便想做來試試。”
掌櫃捋了捋鬍鬚,搖頭道:“某開藥鋪至今,第一遭知道這孜然還能吃。小娘子這孜然排骨若是成了,定要遣人告知某一聲。”
杜時笙見他面上一副不以為然的神色,拿過孜然,掩唇一笑,心道,這個老頭一把年紀還沒吃過孜然排骨,真是遺憾至極。
回到宅子,杜時笙便馬不停蹄醃製起了排骨,恨不能立時吃上一口才是。
豬肉永遠是她的最愛。孜然排骨必是最愛中的最愛。
由於本朝人並不善烹製豬肉,因此豬的飼養也並未廣泛推廣。豬肉並不如後世那般鮮嫩肥厚,而且腥氣頗重。
杜時笙在做燻火腿時便已經發現了,因此,此番嘗試孜然排骨之前,她便準備好了各色藥材和香辛料。
紅梔子加陳皮,上色提鮮,青果搭丁香,去腥提味,羅漢果加山楂,可以去除中草藥苦澀且溫胃消食。零零總總,杜時笙共挑了了二十幾味草藥和香料,研磨成細細的粉末。
她又將洗淨的排骨置入一個甕中,倒入黃酒、鹽、石蜜、澱粉和一小勺方才研磨的草藥粉,用手抓勻,排骨便如一隻只紅色的小金魚,趴在甕中酣睡。杜時笙滿意的洗洗手,將排骨靜置於灶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