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榮康坊因著命案一陣騷亂,杜時笙雖身在榮康坊,但她不喜湊熱鬧,瞧著手中的飲子,心內做著其他打算。
她趁著人群往出事之處湧動,她便逆著人流,走出了榮康坊。沿路買了幾塊糕餅,一路快步疾走,也不去其他熱鬧地方,直奔厲壇而去。
厲壇此時已無白日時的喧鬧莊肅,各路神像早已被衙門小吏送回神廟,此時唯餘寂靜一片,唯有壇上微暗燭火螢螢閃爍,襯得黑夜有一絲詭異可怖。
杜時笙就著燭火之光,找到了凌王府郡主的替身所在之處。此時,她正跪在西南角石柱之側,手腳用枷鎖銬在石柱之上,頭低低垂下,身體紋絲不動,唯有鳳冠上的墜子隨風微微擺動,遠遠看去,猶如一座石像。
“小娘子……”杜時笙蹲在她身旁,輕輕喚道。
那替身女郎猛然抬頭,一雙淚眼中滿是驚懼,見是一個溫柔貌美的小娘子在面前,才稍稍平靜下來。
杜時笙見她嘴中塞著木梨,便伸手為她取下,將自己買的飲子和糕餅拿出,柔聲道:“小娘子渴不渴?兒帶了糕餅和飲子。”
說著,杜時笙輕輕將飲子放在替身女郎乾裂的唇邊,緩緩抬起。
那女郎已是兩日滴水未進,此刻早已口乾舌燥,迫不及待喝了一大口。她還記得白日之時在人群中見過杜時笙,她正自絕望無助之時,視線掃過人群,見到這個小娘子在人群中十分出挑美麗,又滿眼的悲憫。不成想,這四目對視竟換來她今晚隻身涉險來幫助自己。
那替身女郎鎖在石柱上動彈不得,只能直直看著杜時笙,淚水漣漣。
杜時笙又拿著糕餅喂她,那女郎吃了幾口便搖了搖頭,不再吃了。
杜時笙見她神色哀慼,知她是悲傷驚懼至極,不思飲食,只好勸道:“兒瞧著今晚星稀月朦,兩日之內定會下雨,娘子莫怕,不日便可回去了。”
那女郎聽她說的肯定,抬頭看了看天,果見月亮邊緣朦朧模糊,雲疏星稀,便收了淚水,點點頭道:“多謝,小娘子。”
杜時笙拿帕子幫她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輕嘆口氣,道:“都是別人的兒女,在那動彈不得,連水都不能喝的滋味,兒最是懂得。但娘子這僅是一時的,撐過去便好了。”
那女郎仔細瞧著杜時笙年輕的臉,不知她到底經歷過何事,回味著她的話,緩緩點頭,說道:“小娘子所言極是,巧環記住了。”
“你叫巧環?”杜時笙微笑問道。
巧環點點頭,正要問杜時笙姓名,卻聽到遠處有人聲傳來。
“可惜今日不能痛喝一場,這一夜熬起來,熬煞人了!”
“穆七,你還抱怨什麼?巧環還在那鎖著呢,比起她來,咱們就燒高香吧!”
顯是凌王府負責看守巧環的侍從吃飯回來了。
巧環趕忙搖頭示意杜時笙快快離開。杜時笙只好給她塞回木梨,拿起飲子和糕餅,矮著身子準備偷偷離開。
誰知,匆忙間,她踢飛了一顆石子,石子骨碌碌滾下了厲壇。
石子的聲音穆七二人警惕起來,他們朝這邊走來,口中問道:“誰在那裡?”
杜時笙趕緊躲在旁邊另一石柱之後,不敢再動。那二人腳步聲漸近,杜時笙只聽得自己心跳之聲,砰砰亂響,一顆心似是要衝出胸膛一般。
就在那二人馬上要發現杜時笙之時,只聽得一個熟悉的清潤之聲響起:“大理寺例行視察,你二人可是一直守在此處?”
魏修晏緩緩從黑暗之處走出,站在穆七二人面前。不僅唬得穆七二人一跳,也嚇得黑暗中的杜時笙花容失色,不知他已經靜悄悄站在那裡多久了,有沒有看見自己方才偷偷給巧環水喝。杜時笙悄悄側頭望去,只能看見他的青綠袍服和烏靴,也不知他面上是何神色。
穆七二人自是識得魏修晏,見他面沉如水,眸中閃過一絲冰冷之意,只道他發現了他們擅離職守之事,嚇得忙躬身行禮,道:“我二人一直執守此處,方才聽到聲音,還道是有賊子來偷祭品,原來是魏寺正巡查。小的不擾寺正辦事。”
魏修晏緩緩在厲壇之上走了幾步,只見巧環煞白了一張臉,瑟瑟發抖的看著自己,心下頗為不忍,走上前去,躬身將巧環口中的木梨取下,朗聲道:“既是祈福,需得禱唸救苦寶誥才是,口中塞著木梨,就不怕被神明降罪嗎?”
穆七二人忙點頭稱是。
“今夜你二人仔細看守著,大理寺的人很快便到,若是有什麼閃失,自去大理寺報道!”魏修晏面無表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