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歡睜開眼。
熟悉的的天花板,有點...過於熟悉了。
老舊牆壁圍住他,形成了一個逼仄的空間。天花板有水痕,言歡心裡清楚,那是上層人家的地板漏水導致的。
一塊牆皮脫落下來,在地板上砸得粉碎,正盯著天花板愣神的言歡被這動靜嚇了一哆嗦。
他站起身,床板很矮,到他小腿腿肚那裡,起身的時候床板吱呀了一聲。
空氣中有發黴的味道,言歡掀開床單,看著床板上的黴斑發呆。
小屋也就十多平米,專門供應給異鄉來打拼的小人物。沒有廁所,只有一個很小的,用來做菜和供水的洗手池和灶臺。想要上廁所和洗澡需要去樓層裡的公共洗手間。
這是他的家。
準確的說,這是他在地球的家。
是他攢了幾年錢,買下的,獨屬於自己的空間。
言歡沉默的看著眼前的黴斑,他站起身來的時候,覺得視角有點不習慣。
他扭頭看向洗菜池上方的鏡子,一個滿臉胡茬,體型偏瘦,寸頭刺天的男人沉默的注視著他。
明明臉上並沒有皺紋或別的東西,但是有一股中年人的暮氣,乍一看倒像是四十多歲的人。
服裝也換了,水脈市時穿的秋冬裝變成了單薄的純白t恤,他對這件衣服還有隱約的印象,並夕夕五十塊錢三件的暢銷品,深受大學生的偏愛。
那邊還掛著四十塊錢六條贈三雙襪子的南極人內褲,還帶著剛洗完不久的溼氣晾在窗臺上。
低頭看看。
個子矮下去幾厘米,手掌變得粗糙,虎口處有老繭,是因為他沒有錢買車,只有一輛腳踏車,天天騎行起的繭。
言歡摸著自己的臉。
鏡子中的自己,就是自己本來的樣子。
這麼說可能有點繞,換言之,言歡回到了前世。
變成了那個生來被拋棄,孤兒院長大,孑然一人,在社會中逐漸消磨的言歡。
先前在神奧經歷的一切,都如同夢境一般。
言歡躺回床上,捂住臉。
腰帶上沒有精靈球,身邊沒有燭光靈興奮的叫聲,沒有清原嵐沒有渡邊虹沒有阿玉。
窗外鬱鬱蔥蔥,陽光被葉子阻攔,化作樹影,打在言歡的身體上。
這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世界。
沒有寶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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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數不清過了多久,一種悲傷的遺憾在心頭間纏繞,從寡淡變濃烈,如同藤曼一般,絞緊了他的心臟。
在回過神時,他面色如常的坐在公園花壇的座椅上,望著眼前的一切。
有人牽著卡蒂狗,從他身前走過,他回過神,才發現那只是一隻幼年金毛。
毀了,全毀了。
他現在看樹不是樹,看花不是花,就連不遠處的麻雀都能看成波波和姆克兒。
公園廣場的空地上,一個女生踩著滑板,慢悠悠的滑過來。
她頭上頂著一頂黑色鴨舌帽,看不太清眉眼,由於這是夏日近傍晚的時間,穿著一件黑色印花的t恤,印花的內容是一隻巨金怪。
熟悉的藍黑色長髮,扎個馬尾,從鴨舌帽後的空擋裡伸出來,伴隨著滑板的前行,前後晃動著。
“清...清原嵐?”言歡驚訝的叫出聲來。
女孩疑惑的停下來,一腳點地,低頭看著坐在花壇邊的男人,微微蹙起眉頭。
“你是...你是清原嵐嗎?”言歡從下而上看清了她的眉眼,這樣貌他已經無比熟悉,正是他的夥伴,他的引路人,他...喜歡的人。
“啥玩應?”那人別過臉左右看了看,脫口而出的話語是一股帶著濃烈大碴子味、東北口音的男聲。“啥玩應藍?”
男...男的???言歡肉眼可見的虎軀一震。
“不是哥們,你啥眼神。”那人又道,“別用那種跟娘炮兒一樣的噁心眼神看我,老子是男的,留長髮很罕見嗎?”
言歡還沒回過神,智商已經隨著那一口大碴子味昇天了。
“焯!”那男的把t恤往上半身一撩,“說了你都不聽,跟個死人似的,老子是男的!”
那白花花的肚子露出來那一刻,言歡的靈魂歸位,大叫一聲“臥槽!”
從病床上坐了起來。
看著不那麼熟悉的天花板,剛坐起來的言歡眼前一黑,又躺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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